蘿芙—臉茫然.困惑地轉頭望向他。他的要求裡意味深長,她的自製頓時粉碎,根本不知如何反應。
「我的意思只是——來!」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臂,「我很抱歉,」他倚靠著她,全身的重量立刻傳過來,他掙扎著從椅子裡站起來,避開她的眼神,接著他放鬆力量。他的嘴唇激烈地緊繃成一條水平線,表示他是多麼憎恨自己行動不便。
「沒關係的。」蘿芙立刻安慰他,「我其實比我的外表強壯得多,盡量倚靠我沒關係。」
他們的臉靠得好近,他立刻撇開。但她已瞥見他拚命使勁的痛苦,都清楚地寫在他眼裡。她從他嘴角加深的疼痛,更能體會他的感受。他很快就站直身體,他高大的黑影仍籠罩著她,他一隻尹仍環在她腰間。
「他們告訴我,這種情況有個一勞永逸的解決方法。哼,他們根本不知道在說什麼鬼話,我可是比他們更清楚真實的後果。他們說來倒輕鬆,哪能體會身歷其境的感愛。」
「我相信你的話。」她同意道,繼續承受他的重量,雖然已經沒什麼必要的,他感覺到她的主動支持,露出一絲苦笑。
「我剛才還一度以為你會開始勸勸我,就像你昨天勸我少喝酒一樣。」他輕輕拍拍她的手,然後離開她身邊。
她不禁顫抖了一下,然後搖晃地跨前一步趕上他。大概是因為突然失去了他的接觸,或者她忘了還提著公事包。可惜遲了一步。等到它滑落到地板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她才回過頭來,感覺到它的存在。整個包被摔撞在地上,蹦了開來,裡頭所有的紙張、鉛筆、書冊、墨水全衝出來,撒滿了整片舞台。
「真糟糕!」她低喊一聲,飛快地彎腰收拾殘局,她匆忙問偷瞥他—眼,發現他正倚靠著一根手杖,低頭向她露齒微笑。
「闖禍專家葛小姐又製造了一場大災難,」他戲謔地低語,「我真的必須要好好盯牢你,監視你的一舉一動,嚴防再有意外發生,對不?」
「這絕不會再發生了,我——」她匆忙地把所有東西塞進手提包裡,然後爬起來站直。可是,當他明亮地眼光開始掃視她的臉時,她又覺得兩腳發軟,不由得抖縮了—下。
他輕笑。「我發覺能和一個比我動作更不靈光的。人共事,實在是相當振奮的鼓勵。同時,觀賞你持續不斷、慌張失措的狼狽模樣本身就是一項很愉快的享受。」
他伸出一手讓她支撐。「跟我來吧!小女孩。這回我原諒你,但儀此一次,下不為例。」
她發覺他的心情出奇地愉快,態度甜柔溫和,於是她放心地攬住他的手臂。
「你是在一年前發生意外的。對吧?」她問道。
他們一起走向舞台側門,她努力配合他的步調。
他點點頭。
「那麼是在你年輕的時候羅?」她輕鬆地問。
「他們要我完全地休息和靜養一整年,全是一群可惡的呆子!你相信這套鬼話嗎?」他無法置信地揚起眉毛。「我當場就告訴他們我的感想。」
蘿芙想像得出他會用什麼語氣和字眼,去表達他的拒絕。她不禁噗哧笑了出來。
他們走到門邊時,他停頓了片刻。這回,他沉重地倚靠在門上,找到最有力的支持,也成功地阻住她的去路。
「告訴我,你覺得它真的影響了我的效率嗎?」
他的語調帶著自嘲意味。但是,當她抬頭望進他眼底,她偷窺到一股深沉的痛苦,藏在愉快輕鬆的外表之下。
「我不曉得你以前的效率怎麼樣2」她回答道,小心謹慎地選詞用句,刻意避開他模稜兩可的暖昧問題,「不過,如果這麼說能讓你感覺舒服的話——拜倫似乎對這點沒什麼顧慮。」
「拜倫?」他大笑一聲,「嗯,這倒是個很好的安慰。我一定得好好記住。」
「只要你別在劇院裡也擺只玩具熊就好了。」
「他就是這麼做的嗎?」
「據說是這樣。由於大學宿舍不准養貓狗等寵物,他為了順應校規,所以買了只玩具熊。」
克倫還在輕笑,不過那熟悉的悲痛突然間又浮現出來了,像層陰狸籠罩住他,他發出低沉怨聲,「我正是這裡的表演熊,不是嗎?這是你想說的意思嗎?」
蘿芙頓時羞紅了臉。她誠懇地直直注視他。「蕭先生——」她——開口又停頓,趕緊糾正自己,「——克倫,我絕不會——」再停頓,克制住自己突湧的激動情緒。哈,她居然想得到她會這樣暗示,連她自己都是聽了他的話才會過意。看來他不僅反應靈敏得驚人,他的國語能力更是—極棒。
地盡量輕柔地回答他。「你怎麼會以為我是這種意思?我絕無此意。不過,我想這該怪我。我老是忘記你行動困難,我猜我大概—直保持錯覺吧。我真的是泡歉,克倫,」她接著輕聲問他.「我是不是一直不夠體貼?」
「正奸相反,你體貼得不可思議。」他打開門,準備走出去,「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感受,我想你已經很清楚地告訴我了。」他沒有詳細解釋義繼續說下去,「我一直是個討人厭的病人,而且仍然很難說服自己相信過去的一切都已結束了。這是我唯——的致命弱點,糟糕透頂,怎麼改也改不過來。」
「拜倫也一樣,他也有自知之明。」她告訴他,然後不等要求,就住攬住他的手肘。
「我會記住的。」他閃給她一個燦爛的笑臉。他列開的嘴唇正好和她的前額同樣高度,剎那之間,她又感覺到那股排山倒海的震撼淹沒了她,像昨日午後的那一幕重演。從他眼裡閃耀的神情,她確信他是想吻她。然而再一次地,又有突發狀況阻止了他。
這次是真人實影,蘇爾凱正從走廊那頭過來。
「蘿芙!」他老遠就親切地向她打招呼,「真高興再見到你。我猜他已經開始虐待你,要你做苦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