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門,阿絲幾乎怔在原地。
「格格……」阿絲驚叫。
鎖煙連人帶被摔落下床,雪白的褻衣早已被鮮血浸濕,素被上也是血跡斑斑,鎖煙蒼白的小臉上全是汗水、她伸出手,無言地向阿絲求救。
「格格……」隨後而來的阿占嚇傻了。
「你還愣著做什麼?快,遣人快馬加鞭去通報王爺;去找接生的穩婆……
還……還有大夫!」
阿絲幾乎有些錯亂了,她跌跌撞撞地跪爬到鎖煙的身邊,艱難地扶起鎖煙。
「穩婆來了……穩婆來了。」小翠吵嚷著,拉著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婦奔進屋來。
那老婦人熟練地查看鎖煙的身體,臉色凝重起來。
「你們大姑娘家的先出去,叫幾個婦人過來幫忙即可,快去準備滾水和乾淨的布,天……」
阿絲和小翠慌忙答應著下去了。
痛,好痛。鎖煙無助地揪緊手下的被單。
痛到極至,靈魂幾乎剝離了肉體,渾噩地任人擺佈。迷濛中,
只聽見一個男人沙啞哀淒的嘶吼,好熟悉的聲音,他的哀傷幾乎感染了她,讓她的心竟隱隱痛了起來……
煊赫下馬,腳步竟有些踉蹌,他奔進主院。
阿絲和小翠面色蒼白地站在外面,眾多的僕婦匆忙地從主
屋裡進進出出,每個人的手裡都拿著一隻銅盆,只不過端進的是清水,端出的卻是血水。
「王……王爺」兩個奴婢跪下身,「王爺,那是產房,您身份尊貴不能進去……」
「滾,若她死了,你們誰也別想活。」淡淡的,再也不是他一向強悍的口吻。
他,究竟做了什麼?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不聞不問,她甚至還懷著他的孩子。
是不是非要到失去才能懂得珍惜的可貴?
如果那一天,他抱抱她,等她氣消後把一切重新解釋給她聽,今天會不會就不再是這樣?
五個月的屠戮讓他殺紅了眼睛,他把胸中的憤恨全發洩在擁兵自重的漢藩頭上,最終保住了大清江山的穩定,他卻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他最寶貴的……
鎖煙……
失去了她,縱使坐擁天下又如何?
又如何?
他走進去,一屋子忙碌的人霎時沒了聲音,個個驚恐地盯著他看。
被屏風攔在外室的眾位御醫一見到煊赫的身影,立刻抖嗦著跪倒在地。
朝中誰人不知,這位擁有絕世容貌的鎖煙格格是攝政王的心頭肉,他和她的各種流言早已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傳遍。
朝中重臣今都知道,為了這個傾國傾城的啞女,攝政王不但把自己的髮妻打人冷宮,更是把老福晉氣到中風。
「救活她。否則!你們就得跟著她一起死。」他的眸中全是毀滅一切的死寂。
他跨進內室,沒人敢阻攔。
一堆血布。煊赫閉了閉眼,到她身前,溫柔地握住她冰冷的小手。
她巴掌大的小臉沒有一絲血色,額上卻不停冒汗。
他溫柔地擦拭她額上的汗,唇貼著她的耳朵,輕道「鎖煙,我回來了。你醒醒好不好?別嚇我。只要你醒過來,我再也不離開你了。」
鎖湮沒有動。
「鎖煙,一切都是我的錯。只要你醒來,我隨你處置。你不要孩子了嗎?如果你不醒來,孩子會死的,你捨得嗎?」
她還是沒動。
煊赫的眸突然染上狂野,他絕望地吻她:「如果你再不醒來,我會親手殺了你額娘、你哥哥,你最好相信,我說到做到……」
「不……不……不好……了,血……血崩……血崩……」
產婆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滿頭滿臉的血,「快,快按上,快……」
煊赫肝膽俱裂,他不顧一切地抱起她軟弱的身體,緊緊地,緊緊地抱在胸口,「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我不能……不能沒有你……愛你……我愛你……」
助產的僕婦慌忙成一團,屏風後的御醫也跪了一地,齊聲哀叫:「王爺……節哀……」
「不……不…我不相信……我不相倍……」煊赫瘋了一眼睛赤紅著,他從靴中抽出鋒利的匕首,毫不遲疑地劃開手臂上的脈搏。
鮮紅的血噴湧了出來,他把手臂湊到她毫無血色的唇上,扣緊她的下領,讓她吞食他的血。
「鎖煙,求你……鎖煙……」
他從來不知道其麼叫做絕望,現在他知道了,一滴淚從眼角滑落,滴落在她蒼白的臉頰上,為什麼要到現在才看清,他早已深愛她入骨髓,如果連根拔起,那將會是怎樣的痛!
「鎖煙……別這樣對我……我愛你……醒過來……」
沒人敢去阻攔煊赫瘋狂的舉動,似乎一切都將成定局……
「血止住了,格格在用力,格格沒死……」產婆大叫著,早已忘記了忌諱,忙爬起身,對著身旁的僕娘叫道:「快,再多準備些熱水。」
「鎖煙……」他捧起她的小臉,看她掙扎著想要睜開雙眼。「鎖煙,醒過來。」
好痛。鎖煙蹙緊眉,掙扎著想要睜開眼睛,這時煊赫沙啞的聲音灌進了她的耳朵,心臟硬生生抽搐了一下,她緩緩掀起綿密的眼睫。
是他……真的是他!
淚水立刻滾下,她默默地看著他,漆黑的雙眸中藏著千言萬語。
他…為什麼現在才來?在她快死的時候?
「格格,您千萬要使出吃奶的勁來,如果再不把孩子生出來,他會憋死的。」產婆大叫著。
鎖煙尚未回過神,小腹便傳來陣痛。她反射性地抓緊他結實的手臂,此時才看清他瘋狂的舉動,他竟然……用自己的血來餵她?
她焦急地想要按壓住他的傷口,他卻不讓。
他貼著她的耳朵。低聲道「我愛你,鎖煙,你拋不開我的,如果你死了,我會讓這血流盡…鎖煙動容了,指尖沾染上他眼角的淚,她為他綻開清弱的笑,淚水卻滾落下來。
他愛她。他是愛她的……無盡的狂喜向鎖煙席捲而來。以前為他所受的傷痛突然間變得微不足道。她是那麼愛他,沒有哪一刻像現在如此肯定,可狂喜只延續了一秒,下腹便傳來鑽心的陣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