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涼涼說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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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頁

 

  慕藏鱗蹲至地上,拾起碎片,抬頭,望住她。

  「你錯了。」他的聲音痛苦,望住她的表情很複雜。「這是真品。」

  真的?陳穎傻了。「不可能,我媽說……」

  「我不會看錯,你拿去鑒定,它的確是鑲塵硯。」

  雷聲轟轟,伴著淅瀝的雨聲。

  陳穎僵直著站在那裡,她的手心冰涼,她的眼色惶恐。難道……母親弄錯了?是真的?

  慕藏鱗起身,望著她,他們之間忽然都沒有話說了。

  令人窒息的沈默。

  後來他先開口,他說:「我去找貓。」他轉身走出大門,他沒看她,逕自下樓。

  他走後,陳穎身子一軟,跌坐地上。她剛剛做了什麼?

  是真的?她親手砸毀他最愛的硯台,也親手搞砸了他們的愛情。陳穎蒙住臉,顫抖起來。

  ※ ※ ※

  驟雨中,穿越公園,繞過小巷,路燈奄奄一息,晚風潮濕。

  慕藏鱗儘管撐傘,雨勢瘋狂,仍打濕他肩膀。他呼喊著陳穎的愛貓,找遍它可能藏身的地方,車底,騎樓,公園草叢,仍然不見蹤影。

  凌晨時分,雨勢減緩,他疲憊地坐在公園椅上,四下無人,心亂如麻。

  先前陳穎拿出硯台時,他驚愕且難堪,原來她都知道了。然而當她親手將硯台打碎時,那難堪即刻變成熊熊怒火,他胸腔發熱,無法不在意,他氣得想咆哮,可是他忍住了。他憤怒那樣珍貴的古物就這麼破碎了,她輕易地砸毀它,輕易地令他幾乎要恨起她,他甚至能感受到那硯台粉碎時的痛。

  它帶著歷史,它很珍貴,而陳穎毀了它。她甚至不知它的價值,她不懂它,她竟以為那是贗品,這是對它的侮辱,那分明是真的。

  可是……他又怎麼忍心對她生氣?當她最摯愛的貓咪不見時,她眼底的恐懼,她無助的表情,狂亂的語氣就像失去孩子的母親,她那麼焦慮以至於她憤怒他、遷怒他,衝動地毀了硯台。

  慕藏鱗感到難堪,難堪到他甚至不好直視陳穎眼睛。

  原來她都知道,她是打幾時起發現的?

  你不用再裝了,不用裝得在意我,更不用假裝你在意我的貓……

  原來她認為他都是裝出來的,她一直這樣看待他對她的好嗎?

  想起這段日子,她是怎麼看自己的,慕藏鱗一陣寒冷。她是用什麼目光來評斷他?她覺得他卑鄙?她卻表現得什麼都不知曉。

  她為什麼要這樣?如果她認為他只是為了硯台才接近她,那麼為何她又願意接受他的感情,跟他一起?

  假使不是貓咪令她失控,衝動地嚷出來,她難道要一直這樣佯裝無知下去嗎?

  慕藏鱗想不通,他感受到一種憤怒,對陳穎的憤怒。

  她認為他是為了硯台才愛她,她認為他對她的好都是在演戲,她這樣看待他,把他當是這樣卑鄙的人,她不拆穿也不挑明,在他真正愛她時,她原來一直冷冷地旁觀並且評價他這個人嗎?

  慕藏鱗黯然,他就像一個還沒申訴、還沒辯護,就先被判了死刑的犯人。她沒問清楚他的心思,沒理解他的想法,就這麼靜靜地看他繼續犯罪。他好氣她,她為什麼總是這樣隱藏住自己?她為什麼都不說?她為什麼不試圖問問他真正的感受?

  慕藏鱗歎息,她自以為知道一切。

  是的,她知道他為了硯台接近她。是的,一開始他的確是。

  但她不知道,當他們的關係變成愛人時,他是真正在投入他的情感,那已經不是為了硯台能佯裝出來的感情了。

  她不知道他真正在愛著她,真正想呵護她;他沒有這樣遷就過一個女人,沒有這樣積極討好過一個女人。結果她一直在心底評價他、試探他!

  他想起前幾日她問他有沒有最想要的東西,她說她可以給他--現在想起,慕藏鱗感到憤怒。那時,她就在試探他了?

  慕藏鱗苦笑,這就是他們的愛?

  充滿猜忌、試探,以及不信任!

  陳穎真的愛他嗎?在把他當成這樣卑鄙的人時,她有愛他嗎?或者只是在看笑話?

  雨勢緩了,他收傘。雨輕輕觸濕他的臉,他起身,高大的他此刻在燈下顯得頹喪失意,他感覺自己好失敗。

  他此刻最想的是--找回陳穎的貓。

  他深切地明瞭,假使陳穎失去貓,她會多麼痛心,她肯定會更封閉。

  他不想她傷心,於是他一直找到清晨。

  貓依然不見蹤影,懷著內疚自責的心情,他難過地踏遍巷弄。

  活至三十二歲,他從沒那麼討厭過自己。

  ※ ※ ※

  貓回來了,可是慕藏鱗沒有。

  在他走後,在雨勢漸緩之後,陳穎聽見陽台有聲響,她轉頭看見愛貓匍匐在紗窗前望著她。

  它歪著頭,狐疑地望住她。好像不明白今晚她怎麼關了紗窗,害它不能回家,又好像不明白她臉上怎麼淚痕斑斑?她怎麼坐在地上?她怎麼縮著肩膀看起來很傷心。

  一見到它,陳穎宛若被人釘住身體,她只是直直望住愛貓,深怕這只是錯覺;然後在貓咪甩去身上水珠時,她猝然醒過來。

  「親愛的!」她嚷著立刻奔去將它緊緊抱入懷中,那溫暖的小身體,那柔軟的毛,那活生生的觸感,令她淌下熱淚。

  「你到哪兒去了?」她顫巍巍地哭起來。跟著,變成嚎啕大哭。「你把我嚇死了!」

  陳穎狂喜,轉身就要去跟慕藏鱗說,可是破碎的硯台絆倒她。

  她撲跌地上,硯台的邊緣劃傷她小腿,血濺出來,愛貓摔出她手臂。

  痛!

  陳穎疼得呼吸困難。

  她想起來了,趴在冰冷的地板上,陳穎想起來了,今晚她對他有多壞,今晚自己有多差勁,多傷他的心。

  貓不見了她就可惡地指責他、怒罵他,卻忘記他根本沒義務要看好她的貓。

  陳穎痛得側身審視傷口,左小腿被劃出一道殷紅口子,她企圖用手去掩住傷口,溫熱的血滲出她指縫。

  陳穎怔住了。她凝視破碎的硯台,它鋒利的邊緣,也濺上她血跡,這硯台彷彿無聲抗議她惡劣地砸毀它,它死了,可這硯台在昏黃的燈下猶綻放著不尋常的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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