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干你的事……」儘管眼皮已經重得讓她看不清任何東西,即將墜入無邊的黑暗中,薇泛依舊逞強。
「發生什麼事了?」在客廳裡等著兩人回來的胡澧過來一探究竟,看見趴在地上,怎麼也無法將身子撐起來的薇泛,連忙蹲在她身旁,碰碰她的額頭。「啊,發燒了……還在寒風中站了那麼久,真可憐。」
「發燒?」邵宇凡壓抑著把胡澧的手從她額上扯下來的衝動,以問題轉移注意力。
「就是受了風寒的意思。」像是察覺到老闆帶有殺氣的目光,胡澧退開身子讓邵宇凡接手抱起她。「現在還是快點讓她躺在床上休息,我去請醫生過來。」
胡澧說完就離開玄關,到客廳去打電話了,玄關只剩下他和已經陷入昏迷的落難佳人……
邵宇凡雖然極力告訴自己,站在大門口受寒受凍,都是這個女人咎由自取,誰要她離家出走,還總是對他出言不遜──但是,如果不是自己趕她出去,她也不會因為無家可歸而生病。
他輕輕地打橫將她抱起,回到她原本的房間,小心翼翼地放在綿軟的床鋪上,並且蓋上暖厚的被子。
薇泛的雙眼和嘴唇都閉得緊緊地,用力蹙著眉頭,像是很不舒服的樣子。
男人有些發愣地注視著她蒼白中又帶著火紅的病容,無法理解心頭那股沒來由的疼痛,究竟是怎麼回事……
然而在他還未思慮清楚之前,他的右手又快了腦子一步地,伸至她熱燙的臉頰上,溫柔地輕撫──
那個動作……有著憐惜與更多難以界定的曖昧。
忽地察覺自己失常的舉動,邵宇凡像燙著似的迅速把手縮了回來。為了掩飾這脫軌的動作,他冷著臉將雙手插入口袋中,大步邁出她的房間。
不一會兒,躺在床上的人影動了動,睜開因發燒而迷濛濕熱的雙眼,怔怔地抬手印上男人所撫過的左頰……
第四章
好熱、好渴,不能呼吸……喉嚨像是要干到燒起來一般地刺痛難受,額頭也抽疼得幾乎要裂開……
被劇烈的感冒症狀打敗,原本深深熟睡的薇泛皺了皺眉頭,緩緩睜開雙眼。
她眨了眨眼,漸漸適應房內昏暗的光線後,終於認出這個只有簡單傢俱、以暖色系裝潢的臥室,是她暫住在邵宇凡家中的房間。
奇怪……她記得自己已經離開這裡,在這棟高級公寓門口等著胡澧出來的……為什麼現在卻像被人毆打過似的,病懨懨地躺在床上?
忍著全身的不適,她勉強地坐了起來,一時有些想不起來,自己為何又出現在早已搬出的房間裡。
一個畫面忽地閃了一下,她震了震,總算拼出那段模糊片段的記憶──
對了,她想起來了!就在胡澧進入公寓後沒多久,那個惡言惡語、把她攆出公寓的驕傲男人就突然從背後冒出來,又不由分說地扯著她回去。
那個人……到底在想些什麼啊?老是冷著一張臉不說話,對她這個幫助他熟悉現代生活的恩人,也總是很不客氣地冷嘲熱諷,常常氣得她失去理智胡亂發脾氣,害她平日的優雅氣質蕩然無存。
偏偏他又真有能驕傲神氣的本錢,不管是學習全然陌生的新語言也好,或是對他來說有如神跡的現代科技也好,他都不可思議地用極短的時間將之深深刻入自己的腦中。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邵宇凡已經習慣了現代的生活,她住在這裡的目的也算是達成,就算他沒有開口趕自己走,按照常理,自己也應該收拾行李,主動離開這裡……
問題又兜回了原點,薇泛無力地歎氣,卻引起一陣刺痛和劇烈的咳嗽──
捂著口鼻,她轉頭看見床頭櫃上擺了一杯水,連忙伸出手取來順順氣。但是咳得全身震動的她沒有拿好,玻璃杯就這麼從手中墜落,碎了一地。
薇泛終於停下咳嗽,因為虛弱而變得反應遲緩的腦子一時之間轉不過來,只是呆呆地望著滿地的碎片。
沉穩的腳步聲從走廊那頭傳來,發著愣的她驀地回過神,強忍著額頭上一陣陣的疼痛,下床撿拾一地的狼狽。
「叩叩──」門板上傳來兩聲俐落的輕敲,不等她回應,門外的人便逕自開門探頭進來。
「你醒了嗎?」戴著無框眼鏡的男子漾著笑,關懷地問:「怎麼蹲在地上?發生什麼事了?」
見到是胡澧,薇泛莫名地鬆了一口氣。
她扶著床頭櫃小心翼翼地站起來,用濃濃的鼻音不好意思地道:「對不起,我想喝水,但是把杯子打破了……」
「你別碰,我來收拾就好。」胡澧踏進房裡,按亮房裡的吊燈,將手上托著的盤子放在床頭櫃上,有禮卻強硬地要她回床上去休息。
「謝謝……」身體上的不適讓她不再堅持,乖乖聽話地回到床上躺著。
她這難得的老實態度令胡澧淡淡地挑了挑眉。不知道門外那位愛面子不肯進來的仁兄聽見了,臉上會出現怎麼樣的表情?一想到這裡,他就差點忍不住要露出奸詐狡猾的真面目,但他很快地就恢復一貫的溫和笑臉。
「那盤水果是邵先生削的,如果你有胃口和力氣的話,多少吃一點吧!」
按捺著笑意,胡澧一邊收拾著地上的碎玻璃,一邊若無其事地出賣自家老闆,並且滿意地聽到門外響起一道極其細微的低咒聲。
「他削的?」薇泛停下進食的動作,十分意外那個應該很討厭自己的男人,居然會幫她削水果。「那……請你幫我謝謝他。」非常艱難地,她吶吶地對胡澧說。
也許是因為害她重感冒,那個男人總算良心發現,才用這種方式向她致歉吧!
可話說回來,她的態度確實也不太好,因為一場惡夢就遷怒於他,平常也因為不想跟他太過深入交往,擺出一副疏離的姿態……
這個男人的脾氣和個性雖然是很差勁沒錯,但突然跑到現代來也不是他的錯,自己卻因為看見「那個未來會出現的畫面」,而對他不假以辭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