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我真的不需要──」
「好了,別說了,明天一早我就把錢存到你的戶頭裡去,你可要拿去繳學費呀!唉,你也別太倔強了,偶爾讓她盡個母親的義務也是應該的。好了好了,長途電話費很貴的,有事時再打回來就好了,喔。」
「嗯,外婆保重,幫我跟外公問好。」
怕再講下去沒完沒了,外婆很乾脆的掛斷電話。
徐海納對公用電話歎了口氣後,將話筒掛了回去,取出卡片,拎著剛從便利商店買來的麵包走向兩條街外的外語補習班。
自從搬出二葉門後,他在公園裡睡了兩天才找到這家可以打工又提供住宿的補習班。
他兼任英語與意大利語兩堂課,收入還算不錯,原本他打算這個月省吃儉用一些,加上之前的存款,支付這期的學費應該沒問題。
唉,她怎麼會知道他考上大學的事?明明遠在半個地球外,跟自己的兒子疏離的像個陌生人,這十八年來兩人見面的次數十根手指頭就數的出來,又何必在這個時候表現出自己的關心?
對她而言,最重要的只有她的事業及古著首席設計師的頭銜,而提供足夠金錢讓兒子上的了大學,或許是她除了首席設計師外,偶爾還會記起的另一個叫做母親的身份時,所施捨的責任與義務。對她來說,這應該就稱的上關心吧?
捫心自問,當年她把他生下後就匆匆從意大利回到台灣,像個燙手山芋般的將襁褓中的他丟給外公外婆撫養後,便頭也不回的又回意大利去,回來看他時,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時間極少,從未擁抱過他,更從未盡過一天母親的責任。
但,他並不怨恨她,也不怪她,因為撫養他的外公外婆給了他飽滿無缺的愛,足以替代從未擁有過的父情母愛。
除了八歲那年被迫離開外公外婆到意大利七年外,這是他第二次離開他們。
不過這次離開是必需的,他人生規劃裡的一個環扣。
他無法期待母親會給兩老優渥舒適的養老環境,一切只能靠他,而這也是應該的,進入貴族大學就讀是他的第一步,不是為了結交達官權貴,富家子弟,而是畢業於這所大學的新鮮人,即使沒有家世背景的支持,仍然能找到個好工作。
他已經計劃好,在大學四年裡半工半讀,多兼幾個差對他來說不成問題,存錢買棟房子後再把外公外婆接上來是他的下一個目標,而母親寄來的那筆錢算是意外之財,足以讓他將外公外婆接到台北來的計劃提早個一兩年。
讓兩位老人家安享天年,是他目前最想做到的一件事,其它的都可以排到第二順位。
「徐老師!」
身後清脆的呼喊聲挽留住了他的腳步,回過身,施奕瞳穿著高跟鞋小碎步的跑向他。她是徐海納在外語補習班教日語的同事,與他同年,跑到他身邊時,鞋跟扭了一下,徐海納反射性的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免得她跌倒。
「對不起!」施奕瞳未施脂粉的乾淨臉蛋微微發紅,尷尬的道歉。「我不常穿高跟鞋,怎麼穿都不習慣。」她解釋道,然後又興高采烈的提提手上幾個裝了美食的袋子。「我今晚去吃喜酒,散席時我朋友拿了好多剩菜給我,我特地拿回來跟你一起分享!這麼多東西,夠我們吃好幾天了!」她開心的說。徐老師的經濟與她同樣拮挶,有福同享是應該的。
被她羞怯又開心的笑容感染,徐海納嚴肅的嘴角也柔和了起來。
對街的PUB前,幾個聚集在外的少年們朝他們吹了幾聲口哨,大聲的喊了幾句輕佻的話。
施奕瞳聽到那些調侃又粗鄙的言語,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感覺到施奕瞳突然僵硬的身子,徐海納細心的拍拍她的肩膀。
「我們回去再說。」他說,和煦的微笑讓她頓時安心不少。
施奕瞳對徐海納很有好感。初見到他時,她就像一般人一樣,被他粗獷高大的外型影晌,認為他一定是個粗手粗腳又粗心,嗓門奇大的大男生,隨著相處時間增加,他早就打破了她對他的既定印象。
他的溫柔踏實足以令所有女人為之傾倒。
才走了兩步,那幾名叫囂的年輕人已經從對面跑過來了,笑嘻嘻又不懷好意的打量他們。徐海納見無路可退,不著痕跡的讓施奕瞳退到自己身後。
「大哥,你的馬子那麼正,可不可以借我們到PUB裡亮個相?一下子就好,賞個臉吧!」其中染了一頭金髮的年輕人跟徐海納打商量,態度極為輕浮。
就算被五,六名小混混圍住,徐海納的表情仍是不起波瀾。
「我拒絕。還有,現在時間不早了,你們是不是應該回家了?」
幾個年輕人看他的眼神像看見了外星人,然後彼此互覷一番後,忽地誇張的放聲大笑。
徐海納見狀,握住施奕瞳的手腕拉著她繞過他們,但一眨眼,兩人就又被擋住了。
「大哥,只不過是借一下,去亮個相而已,有必要那麼小氣嗎?走啦!」金毛小混混不由分說的便強行拉住施奕瞳的手。
施奕瞳尖叫一聲,死拉著徐海納不放,一邊急欲掙脫。
徐海納上前一步,反手握住那只不規矩的手。
「你沒學過以禮待人嗎?放開她。」他的聲音一樣的平穩,但眉心已經微微皺起。
金毛小混混的額頭滲出了冷汗,衡量形勢後,聰明的放開了施奕瞳,當徐海納同時放開他時,他有幾秒鐘以為自己的手已經斷掉了!
「有種就不要跑!」他惱羞成怒的叫。「你們其中一個進去落人來。」
他一下令,馬上就有人朝PUB狂奔而去,剩下的五人個個像惡虎盯住小羊般死瞪著他們,大有兩人膽敢動一下便大開殺戒之勢。
「逞兇鬥狠只會製造更多的問題,請你們想清楚。」徐海納那張嚴肅的臉仍是毫無懼意,只有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