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送的?」眾目睽睽下,呂愛湘詫異的瞪著那送到她面前的大捧鮮花。
「上面有卡片。」宜庭的聲音從花裡傳出來。「好重!我可不可以放下?」
柳雲青起身讓開,指揮宜庭把花擱在椅子上,順手拿起卡片,一面念出聲:「祝演出成功,中華電子,蔣玉龍敬賀。」
「送錯了。」呂愛湘一聽,當機立斷:「這應該是要送給喬琪的。蔣先生是喬琪的朋友。」
「要我搬走嗎?」宜庭苦著臉地問:「可不可以放在這裡,我去找喬琪過來看就好了?」
「不,這是送你的。」一旁眼明手快、已經搞清楚狀況的雲青揚了揚手上的卡片。「抬頭寫著呂愛湘小姐。」
三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都說不出話來。
年輕氣盛的江喬琪一陣旋風般出現,耀目的亮粉紅色皮衣讓人睜不開眼。她氣呼呼地走到她們面前,大眼睛一瞪,開罵:「你瞎了眼啊?這花是蔣先生送我的,幹嘛搬到這邊?又不是全天下男人眼裡都只有呂愛湘!你故意的對不對?!一個小小助理也敢踩到我頭上!你以為你是誰?仗誰的勢?狗眼看人低啊?!」
罵的是宜庭,但話裡帶的刺,誰都聽得出來。
休息室外的幾個記者一聽到高亢的咒罵聲,耳朵都變尖了,開始探頭探腦。
要指望呂愛湘和誰來一場潑婦罵街的精采戲碼,大概是注定要失望了。呂愛湘當下只是略睜大眼,不慌不忙,只是有點詫異地說:「花本來就是你的,宜庭只是手酸,暫時放下休息而已。你的車停在哪?我幫你搬上車好了。」
任江喬琪膽子再大、再怎麼自恃甚高,也絕沒有膽子讓鼎鼎大名的前輩呂愛湘幫她把花搬上車。
語塞之際又羞又惱,加上休息室內大家都停下手邊工作,看好戲似地望著她們。江喬琪咬住紅唇,憤恨的大眼睛死瞪著無辜的宜庭,眼眶不爭氣地紅了。
呂愛湘當然看得出來,這個氣焰高張的小妹妹把自己逼進了死角。雖然大快人心,但她還是不忍。
「不然,你幫我一下好了,花很重呢,我們一起搬。」她朗聲說給大家聽,然後拉了江喬琪一把,低聲交代:「記者全在門外,你不要失態。出去再說。」
就這樣,兩人合力搬著一大盆鮮花,擺出職業笑容,表面上和諧從容、和樂融融地,從豺狼虎豹般的媒體記者中間穿過去,全身而退。
一出了飯店後門,兩人眼神交會,奇怪的默契在那一瞬間建立。她們一言不發地往垃圾收集處走過去。
然後,合力一甩,把那盆美不勝收的花——狠狠甩到垃圾堆裡。
「呸!」江喬琪還吐了口口水。「爛男人!追我的時候像龜孫子,追到了又馬上換目標。賤!」
呂愛湘吐出的——不是口水,是一口長長的氣。
她又有什麼立場講別人?看到心儀的對象,就算是公認的名模美女呂愛湘,還不是主動示好、還不是得不到正面的回應!
不管男人女人,只要是人,似乎就永遠會為了感情傷神,不管年齡、個性。
「丟得好。」柳雲青也尾隨她們出來了,老毛病不改地點起一根菸,吞雲吐霧。「我今天想喝一杯,一起去吧。」
平時,她們這些名氣響亮的前輩一起聚會,是絕對輪不到菜鳥們跟的。饒是氣焰高張的江喬琪聽了,都忍不住受寵若驚,傻傻反問:「啊?我也可以去?」
「可以,不過,我要先警告你,我們喝了酒很愛教訓人,罵得比秀導更凶狠,你最好皮繃緊一點。」柳雲青笑了笑。「愛湘,來不來?」
她考慮了三秒鐘。
回家,就是一個人孤單面對安靜的電話……
呂愛湘做出決定。「好,我去。」
就這樣,莫名其妙地,三個年齡各異、身高卻都高人一等的時髦女子一起從後巷繞出去,準備招計程車——
結果,招來的不是計程車,是便車。
「嘿,我好像認識你們?」熟悉的嗓音從一輛在她們身邊停下的車裡傳出,然後,是Robert探出頭。「要去哪裡?」
「先去買酒,然後買醉。」柳雲青說。「你呢?」
「我……」Robert看了看她們,認命地說:「大概要送你們去買醉。上車吧。」
一個小時之後,這奇怪的組合佔據了Robert那裝潢得非常前衛、被雜誌拍過照的寬敞無隔間新居。
各式各樣的酒擺在玻璃桌上,柳雲青還去搜括Robert的酒櫃,把每一瓶看得順眼的酒都拿出來,然後再去找杯子。
「雲青怎麼回事?」Robert忍不住問呂愛湘。
「她今天生日。」呂愛湘低聲回答。
「喔。」Robert不愧是在女人堆裡混得爛熟的角色,立刻恍然。「那讓她喝吧,喝多少都沒關係。」
又一個小時過去。各懷心事的四人,有的坐在沙發上,有的乾脆坐在地板上,手上都拿著酒杯,或淺酌或暢飲,都有了幾分酒意。
「爛男人都去死!」年紀最小的江喬琪最沒有酒量,已經進入半醉狀態——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卻控制不住的程度。濃妝已殘,高跟鞋脫下丟在一旁,盤腿坐在地上,對著Robert鬼吼:「他以為他是誰?!又矮又胖又醜,不過就是有點錢而已,還敢拋棄我、想作怪!」
「被又高又瘦又帥的拋棄,也不見得會比較開心……」呂愛湘喃喃說著,盯住眼前的大肚酒杯,精緻的臉蛋上全是落寞。
「你還沒甩掉望孟齊?死心吧你,蠢女!藍姐不是罵過你了,還執迷不悟?」柳雲青窩在沙發上,手中酒杯已經見底;她搖了搖杯子,示意要 Robert倒酒。「喂,小弟,剛剛那個威士忌不錯,再來一杯。」
「不要叫我小弟!」幾杯下肚,一向對她們好聲好氣的Robert突然也爆發了,「我他媽的不是你們的小弟!我是個男人!堂堂正正、如假包換的男子漢!我不是任何人的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