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怎麼回事?」簡單、命令的口吻。
她又吸口氣,靠著椅背。
「當時我們的行蹤很快就被發現,我媽跟鏢叔把我藏起來,他們自己來不及躲,我也不知道他們是否逃出去了。但等我出去時,屋子裡已經沒有半個人,我媽跟鏢叔都不在。我等到天亮,他們一直都沒有出現。」
她閉閉眼,難以承受回想當時。
嚴崎峻的眸子更深沉了。「當時是誰帶頭去追你們的?」
「不知道。我躲著,什麼都看不到。」
「帳冊呢?」
「我不知道。我媽將帳冊藏在床下,但我一直沒找著,不見了。」她沉不住氣。「你們把我媽跟鏢叔怎麼了?」
「是朱嫂帶走了吧?」他沒有理會她的焦急。
「你們沒有抓到我媽跟鏢叔?」她燃起一股希望。
「有妳在手上,不怕朱嫂跟阿鏢不現身。」
她張張嘴,又閉上,燃起的希望一下熄滅,瞪著嚴崎峻,一字一字說:
「這些年我想盡了辦法想跟我媽聯絡,但到現在,她一直沒有跟我聯絡,完全沒有消息。」
嚴崎峻終於微微皺眉了。
「我媽跟鏢叔真的不在你們手上?」即便如此,怕是凶多吉少。
「阿鏢帶著帳冊失蹤,下落不明,朱嫂也不知所蹤,一直到找到妳。」間接承認。
卻沒讓朱雲絲毫放心,她沒忘記地毯上那攤血及綿延的血跡。
「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
「起來。」又是簡單的一句命令。十句有九句,嚴崎峻不會回答,只依照他的方式獨斷的行事。
她只得站起來。又問,「妮妮是你們殺的?」
「殺她只是髒了我的手。」他一直讓人盯著那女人,那女人忽然死掉,倒在他意料之外。
「那麼販毒、收賄、洗錢呢?」她忍不住,出口譏諷。「這就不會髒了手?你名校畢業生的光環,就掩蓋得住那種種污穢黑暗?鍍了金,漂白了身份,暗地裡卻跟那些惡棍流氓沒有兩樣!」
他縮了縮眼瞳,不是輕易會失去控制、失掉冷靜的人。
「叮咚!叮咚!」門鈴忽然大響。「朱雲!朱雲!」跟著馬雄高亢的叫聲及激烈的砰砰拍門聲。
她望著嚴崎峻。他跟座山一樣,充滿壓迫人的氣息。
「朱雲!」馬雄又按鈴、拍門及扯開喉嚨大叫一會,忽然躂躂跑下樓去。
「真不巧啊,是不是?」嚴崎峻將她拽到客廳。
「你——」她變了臉色。
他輕蔑的哼一聲。「放心,我還不想惹上不必要又不值得的麻煩。今晚先到此為止,我的人隨時盯著妳,妳最好別妄想逃走。」
從容的開門出去。在樓下大門口與馬雄擦身而過,看也不看馬雄一眼。
「朱雲!」馬雄去而復返,拚命按鈴又拍門叫喊。
門喀地一聲打開了。朱雲包著一頭濕髮站在門口。
「妳沒事吧?朱雲,我叫了半天都沒有人應,著急死了!想找妳房東開門看看究竟,又不知道房東是誰,急死我了!」馬雄一臉急切擔憂。
「我沒事。對不起,我在洗澡,沒聽見——」心猛然一悸,撲跳起來。隱約覺得有些不對,但說不上哪裡不對。心狂跳,無法細思考。
「擔心死我了!」馬雄竟一把將她抱入懷裡。「妳不知道我有多擔心!我知道這有點唐突,但我對妳——我放不下妳,滿腦子都是妳!」
「馬……」她呆了。
馬雄擁著她進去,關上門,癡望她片刻,又用力將她擁進懷中。
「我知道這太唐突了,但它就是發生了!朱雲,我……我——妳不知道我有多在意妳,妳在電話裡怪怪的——也許是我多心,但如果妳有什麼心事,告訴我,讓我替妳分擔——」
「馬雄……」她微微掙扎,但馬雄用力將她抱緊,將她壓在他胸膛上。
「我知道一定有什麼不對,妳別一個人逞強,朱雲。」馬雄歎口氣,摟緊了她。
她並不希望變成這樣,會讓她變得軟弱,但……她遲疑地,伸手環住他。她實在是累了!
馬雄俯下臉,輕輕親吻著她。並沒有讓她天旋地轉,但她不捨那溫馨的感覺。
「好了,告訴我。」他手指溫柔劃過她嘴唇。
那張俊臉充滿關心,那眼神充滿熱切,她忽然心一顫,搖搖頭,推開他。
「馬雄,你最好別跟我扯上關係,會有麻煩的。」她不想將他捲入其中,會害了他。
「我怎麼能不管!」馬雄將她拉過去。「都到這地步了,妳要我怎麼不跟妳扯上關係?!別叫我離開,那太殘忍了!」
啊!這樣的陷溺啊!朱雲簡直再堅持不住。
「會害了你的!」
「我不在乎!」
「我在乎!」
他屏息片刻,將她拉得更近,親了又親她,才說:「妳在擔心我是嗎?」
「你不明白那危險的——」她搖頭又搖頭。
「妳不說,我怎麼會明白。」
不,她還是不願將他捲進來。嚴崎峻隨時在監視著她。
「讓我想一想。請你先回去。」
「讓我陪妳——」
「不!求求你!」
「好吧。」馬雄不忍逼她。叮嚀說:「我聽妳的,今天先回去。有什麼事隨時打電話給我。」
「嗯。」她點頭。
「答應我,妳一定會打電話給我!」他還是不放心。
「我會的。」幾曾有人如此,對她這樣的溫柔關切,她的心不斷動搖。
太溫情了!
叫她怎麼承受?怎麼背負?
幾乎叫她害怕——
她不禁微抖起來。
馬雄擁緊了她,又親親她,幾乎那麼將她融化。
四
地上鋪的是地毯,在潮濕炎熱的海島夏季裡,感覺上到處是霉味,連床單似乎都長滿了霉斑。
這種廉價的小旅館龍蛇混雜,但好處是竹筍似一條街上就冒出好幾間,誰也不認識誰,也不會去管別人的死活,混在其中,容易就掩藏過去。
朱雲小心地坐在床緣,瞪著響個不停的手機。這已經是三天中不知第幾十次的鈴響了,馬雄極有耐性的,一通又一通的探追她固執不肯回應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