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一片黑暗,透過隙縫只有少許光滲透進來。幾乎就在板子合上後,她聽到她母親的叫聲,接著又聽到一堆腳步聲。然後槍聲響起,夾雜人聲叫喊及咒罵。
她聽見阿鏢反擊咒罵。槍聲又響起。忽然,朱母叫起來,「阿鏢!」
朱朱心一跳,幾乎要跳出去。
她聽見後門吱嘎的聲響,似乎被人打開又沒掩上,被冷風吹得來回嘎嘎作響。
「快追!別被他們跑了!」一個男人大聲咆哮。
那男人又叫,「給我搜,一寸都別放過,徹底地搜!」
翻箱倒櫃的聲音立即撞擊朱朱的耳膜,不時夾著布被被刀子劃開、劃碎的尖銳破帛聲,刺得她忍不住掩住耳朵。
不知過了多久,聲音漸漸停止,朱朱仍然掩著耳朵沒動,蜷縮在那裡。
又過了很久,天花板上更黑更暗了,連隙縫處都沒光透進來,四下一片死寂,完全沒有任何聲音,她才動了一下,又一下。
她用力踢開板子,摸索著爬跳了下去。
屋裡一片漆黑,外頭也是一片漆黑。她不敢開燈,冰寒的空氣刺著她臉頰。她走動一下,不知踢到什麼,險險跌倒。
床上全是一片一片的布屑,她伸手摸索著,拉過那殘破的被子蓋到身上,縮到角落裡,不敢合眼。
一直到天微明,她才稍微看清屋子裡的景象——所有能開拉的櫃子、抽屜都被打開,甚至翻倒到地上;棉被、被單,甚至大衣被割得一條一條或一片一片碎碎的。桌子、椅子墊底被撬開,連木地板及地毯都被翻撬開來。地下室也被徹底搜得亂七八糟。
幸好她沒躲在地下室……地毯上一堆血跡,她心跳突到喉嚨口,幾乎喊叫出來,她連忙摀住口。
血跡一直延滴到廚房後門。會是阿鏢受傷了?她母親呢?他們逃開了嗎?都在哪裡?
忽然想起她母親說的,她連忙跑回她房間,跪在地上,往床下摸索。床墊、床板被推翻倒豎起來,床下什麼都沒有,她摸來摸去只摸了一掌的灰塵。
她跪在那裡,不知該怎麼辦。想等她母親跟阿鏢回來,又怕那些人去而復返。她不敢久留,找出勉強可穿的衣服換上,攥著阿鏢塞給她的袋子,趁天還沒有完全大亮,匆匆離開了屋子。
三
到目前為止,搬家的事情不算進行得順利。看過的都不理想,房東太煩人、左鄰右舍太好奇。而且,她並不太放心長時間在街頭走動,暴露的危險大為增加。
她不相信妮妮,隨時緊張著任何陌生人闖入的恐懼,每回出入,她都更加小心,仔細留意身旁經過或附近的任何人,怕不知不覺中自己已被盯上了還不自覺。
也擔心妮妮進一步的騷擾。但這些天似乎沒什麼可疑的人出現,妮妮也安分沒多騷擾,只是,她還是不放心。
這次把她手上的貨出清完後,她決定遠離妮妮、遠離此地,不再與此有任何調系。
只是……腦中浮起馬雄一派理所當然攔住她時的笑臉……
算了,都得捨。惹上了她,只有麻煩,對他並沒有好處;他要是知道真相,不會想跟她有任何牽扯的!
那麼,在這裡,就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了……
「宋小姐!」躡手躡腳的準備上樓,忽然被叫住。
天那麼黑、那麼暗,虧房東旺伯那麼一閃眼就認出是她。
「有事嗎?旺伯。」不得已只好回身過去。
「我看那模樣就像是妳,果然沒錯!」旺伯呵呵笑。
就說住在他公寓的這些女孩全是些怪胎!她們那幾個,會像個小偷似鬼鬼祟祟、偷偷摸摸進出的,準是二樓的,果然沒錯!
「旺伯,我還有事,我——」
「妳吃過了沒有?」旺伯根本沒在聽她的。「妳旺嬸包了一些水餃,又煮了一鍋排骨湯,過來吃一點。」
「不了,謝謝。我——」
「不必客氣啦!」旺伯揮個手。「妳上次給了我那幾瓶維他命,我還沒謝謝妳呢!妳要是不習慣,我讓妳旺嬸裝一碗排骨湯跟水餃讓妳帶上去吃。來!進來吧!」說完就自顧進去,一邊還對她招手。
她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進去。
「啊!是二樓的啊……」看見她,旺嬸毫不忌諱喊起來。
她扯扯嘴角,沒笑成,旺嬸也不以為意。
「坐啊,二樓的,別客氣。」旺嬸算慇勤。
說人家怪胎,房東老旺夫婦自己卻也從來沒有正正經經喊過人家的名字。如花似玉、窈窕漂亮的女孩到他們嘴裡,一個個都變成霉女、二十八、二樓的,還有什麼桃花,全成了一堆代號。
不過,她這個「二樓的」並不介意。這樣也好,她也怕他們叫喚得太清太楚,身份證明得一清二楚。
電視開著,正在演什麼愛恨情仇的連續劇吧。她隨便找個地方坐下,不巧正對著電視。
「裝碗排骨湯跟水餃,讓二樓的帶回去吃。」旺伯吩咐旺嬸。
「我再去熱一熱。」旺嬸笑咪咪的。
「不用那麼麻煩了。」她連忙說道。
「不麻煩,馬上就好。」
「是啊,熱才好吃。」旺伯說:「不是我說,二樓的,妳老是吞那些瓶瓶罐罐的藥丸子是不行的,偶爾也要沾點火氣,吃點熟食熱湯。」
「嗯。」她無所謂,隨口應著。
看她一副無所謂,把他的話從一邊耳朵進,一邊耳朵出,旺伯搖搖頭,說:
「妳們這幾個啊,怎麼全都是這德性,不懂得好好照顧自己,老了就知道苦頭!」
愛恨情仇的連續劇播完了,插播一堆廣告,跟著是半小時的新聞節目。
「來,湯熱好了。」旺嬸捧著一大碗公的排骨湯,裝在保鮮瓶裡,還有一大盤剛下的水餃。
「謝謝。」聞起來很香,她不禁吞了吞口水。站起來說:「那我走了。」
「對了!」旺伯想起什麼,比個手勢。「二樓的,妳是不是惹了什麼麻煩?還是發生了什麼?前陣子有個男的來這裡,問東問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