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覺地,展凌雲嘴角隱約有抹算計成功的詭笑,而可憐遭人算計的藍蝶卻渾然未覺。
藍蝶從小在封閉的環境下長大,從不知道受到萬眾矚目是何滋味,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才好呢?就像是脫光了衣服給人瞧似的,渾身超不自在的。
她想逃!這個地方她一刻也待不住,奈何天生傲骨使然,想逃的話一個字也說下出口,只好硬著頭皮任眾人一次瞧個夠,順便祈禱那該死的傢伙會回過頭來幫她解圍。
但他沒有,展凌雲一點也沒有替她解圍的意思。
他走了,被一群身穿錦衣華服的男男女女給簇擁上轎,他沒有抗拒,逕自彎身坐進轎裡,從頭到尾都是一副樂意之至的表情。
藍蝶遠遠望去,見他嘴角隱約有絲邪氣的笑,這笑彷彿是衝著她來的,但是她現在沒心情思索他為何而笑,全副精神都在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誰來告訴她現在是什麼情形?把她丟到一個陌生的環境,自己卻拍拍屁股走人?世上哪有人像他這麼惡劣的!
「可惡!」藍蝶氣僵在原地,美眸氣憤的掃向四周,這才發現跪地迎接他們的人無不身穿官服,而且老少皆有,怕是除了皇帝老爺和先前那群將他簇擁上轎的華服男女外,滿朝文武百官全都跪齊了。
除非有顯赫的身世地位,又豈能驅動這些養尊處優的官爺們來給他跪接呢?藍蝶就算再笨,也能猜到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天之驕子了。
想來,也只有王孫貴胄才能建造出那樣富麗堂皇的忘情闕,他身上流著無比尊貴的皇室血統,令他行事風格帶有幾許驕矜霸氣。
想起初見他之時,他好潔成癖,而後行事更是霸道得不可理喻,莫不是一副唯我獨尊的樣子,那時她便常想,堂堂一個大男人怎會驕縱如斯?像個被驕寵慣壞的孩子似的,原來一切皆因出身於帝王之家啊!
她能夠理解環境對一個人的影響力,好比說她性子較為冷傲,泰半也是環境所造成。
她皺起眉,不解地望著那頂原本離她愈來愈遠的華轎,原以為他一走了之,誰知他卻命人將轎子停在她面前。
就在她驚疑之際,轎中的展凌雲忽然開口命令:「上來!」
什麼?!
共乘一輛車、還同睡一張床,這會兒又得和他擠同一頂轎子,這不是欺她是什麼?藍蝶立刻露出百般不願意的表情。
「不肯上來是嗎?那好吧,由得你和滿朝文武百官繼續大眼瞪小眼好了。起轎。」展凌雲下令抬轎走人。
她聞言,內心不由得大驚,只好搶在轎夫起轎之前,乖乖鑽入轎中,但內心對他可埋怨得緊。
這天殺的傢伙擺明吃定她對陌生環境沒轍!可惡啊,他怎能欺她欺得如此透徹?
與其說他欺她,不如說她的弱點全讓展凌雲給摸透了。
見她坐穩了,展凌雲再度啟口,漫不經心的問:「你不好奇我的身份嗎?」他以為她會問他,豈料她隻字不提,反倒教他好奇起來。
藍蝶冷冷一笑,態度冷淡的反問:「你可曾聽我問起你在江湖上是如何發跡的?」
她不笑時冷若冰霜,笑了,卻更顯冷艷絕美。
像她這種女人美歸美,但十之八九男人都不敢去招惹,只敢遠觀而不敢褻玩焉。
然而美艷動人如她、冷傲冰霜如她、火爆下馴如她,世上也唯有他才招惹得起,他偏要惹她,而且還是一輩子哩。
「可是我對你的出身卻是好奇得緊呢。」
人人都說江湖三公子是何等的神秘,但依他看,最神秘的人莫過於她了,這段日子他雖然將她的性子給摸透了,唯獨她的身世背景始終教他摸不透,也看不透,連他派去西域的探子也全都無功而返,若不是她太會隱藏了,那便是當中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當日他得知她是為了救師而離鄉求藥,遂在好奇心與嫉妒心各半的情況下,暗中差人到西域打聽有關她的一切,結果訪遍西域,當地居民對她竟然毫無印象,這太不尋常了,怎麼說一個人所生、所長,凡走過必然都會留下痕跡,唯獨她,半點痕跡不留,真教他納悶不已。
唯一的解釋是,她過的是離群索居的生活,除了她和她師父,再無第三人。
他的推斷並非毫無根據,瞧她性子冷僻,加上相識至今未曾聽她提及其他親友,這便是最好的證明。
她師父是一名男子,他們師徒兩人過著與世無爭的隱居生活……怪了,他怎麼覺得心裡酸酸澀澀的?
呵,太可笑了,他竟然同一個死人計較,而且還大吃死人飛醋。
「你來自西域。」他的語氣是肯定的。
藍蝶對他的話嗤之以鼻,瞧她一身異服,笨蛋都知道她來自外域,但他接下來的問話卻讓她驚訝——
「那為何你說話不帶半點口音?難道你師父是中原人士?」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她不安的望著他,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身體不自覺地微微顫抖。
她到底在怕些什麼?他幾乎可以一眼望穿她內心的恐懼,這些恐懼是長年累積下來的,不仔細去推敲,絕不會發現。
「藍蝶,你忌諱別人在你面前提及令師?」他試探的問道。
拜託,不要再問了!她不想讓他知道她那些不堪的過去。
「藍蝶,告訴我,你真的希望令師活過來嗎?」他又問,彷彿在確認些什麼似的。
先前他一直以為她是怕觸景傷情而不願提起往事,現在看起來事情並沒有這麼單純。
她神情看似哀戚,其實卻是帶著恨,既然恨,那又為何要救?他不懂。
「停轎!停來下!」藍蝶突然大喊,又連忙捂著嘴,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要衝出來。
轎子一停,她立刻衝下轎。
展凌雲也沒攔她的意思,任由她去了。
隨行的龍飛見轎子忽然停下,以為兩人出了什麼事,一個箭步跟上去看。
太不中用了吧,這麼快就暈轎,不是才坐進轎裡沒多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