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他追了上來,「你要去哪?」
「打獵。」瀚天面無表情的回答,「怎麼?你也想一起來嗎?」
「不……」青漠雖知得到的答案會是「打獵」這一句,但他仍不死心的勸道:「大哥,你這樣……你能不能休息一天?」
「這就是我的消遣,」換句話說:「我就正是要去『休息』!」瀚天再次停步,唇角牽扯出仇恨、譏諷的弧度。「怎麼著?我堂堂『哈德林斯』的大少爺,連打個小獵都不行嗎?」
「大哥……」怎會聽不出瀚天言下之意的嘲弄呢?青漠默然的,一如往常,不知道要怎麼勸戒他才好。
「少來囉唆我!青漠。」說完,瀚天長腿邁出了門口,壓根兒不理會青漠。
***
「大……大少爺好……」
每個在屋裡屋外忙的人看見瀚天,都露出不自然、瑟縮、甚至是恐懼的表情。
但人人又像給自己壯膽般的開口問候,那種如遇蛇蠍的光景,徒增瀚天心中的熊熊怒火,於是他的臉龐更峻更寒,赫然出現在廚房門口時,竟使得原本鬧烘烘的光景神奇地肅靜下來,每個人都好似成了木雕泥塑,各個沒了口氣。
對瀚天來說,這已經是再熟悉不過的光景,他不加理睬,只是揚聲喊道:「給我拿酒來,動作快!」
「呃……」
幾個元老級的僕傭面有難色地互望,張了口卻又不敢啟齒。
「怎麼?楞在那做什麼?」竟然沒有人動作?瀚天不耐煩的點名,「周嬸兒,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大少爺,老夫人有令,說您不能再這般酗酒下去,對身體不好,所以不許廚房再幫您準備……」
「該死!娘在想些什麼啊?」咒罵了一聲,瀚天威脅性的往前走了兩步,「她說管她說著,我現在說給我拿酒來!」
陰慼慼的視線掃去,當場嚇軟了好些雙女人的腿,男人有些也開始搖搖欲墜,幾個離貯酒窖處較近的僕傭當真聽話的、反射性的挪動腳步,要依令行事。
「誰都不許給我過去!」周嬸兒是僕傭中的元老之一,說話是頗有份量的。「誰都不許給大少爺酒!」她大聲地說著,並且勇敢地往前,伸展雙臂試著擋人。
「妳好大的膽子!周嬸兒。」朝酒窖前進的路就這麼硬生生給阻斷,瀚天怒極了,反而冷笑連連,他說:「別以為妳在『哈德林斯』待了三十年,我這個主子就拿妳沒奈何了,現在快讓開,別等我用趕的!」
「就因為我周嬸兒在『哈德林斯』待了三十年,看著大少爺您長大……」周嬸兒沒說兩句就掉下老淚。「看見您如今這模樣,我心疼啊!五年了,大少爺,您怎麼還不肯蓋上您的傷口?忘記夏翠小姐,忘記那個一見到大少爺負傷後,便哭著強要退親的姑娘吧!」
「住口!」瀚天陡然激動地咆哮出口!「誰准妳提起那個人名的?」
「哪個人名?夏翠小姐嗎?」周嬸兒不但不怕死!還繼續找死的說著,「都已經過去了啊!大少爺為什麼要這般危險地傷害自己呢?我知道、您知道、老夫人知道、大家都知道的!您一定是又要一手酒、一手槍的去打獵了,對吧?您上回醉得差點被阿多爾摔下背;再上回您什麼戒備都沒有地昏在大樹下;再上上回……」
「我叫妳住口!妳沒有聽見是嗎?」
瀚天驀地將手掌抬高,那種隨時會凌空甩下巴掌的威嚇模樣,還當真把好些個女眷嚇得發出啜泣,隱約的嚶聲讓他猛然轉移視線,把那些個啜泣嚶聲又給嚇得無疾而終。
「總之,我周嬸兒今日一定不會再讓你碰上一滴酒——」周嬸兒的話未竟,整管喉嚨驀地就被瀚天的右手扼住,刻意收緊的力道讓她整張臉皮很快的由漲紅轉為青紫!
「不!」
眾人先是不敢相信地瞪著這一幕,才要回神的當頭,就有道瘦小的身影率先撲了上去!
「放開!你放開周嬸兒,你放開她!」火兒用單手拚命拉扯他的胳膊,一下又一下的,髮絲跟著凌亂地散在蒼白的頰邊,腳兒更是使勁地踢著他的小腿,全心全意想扳開他箝制周嬸兒的右手,最後小腦袋一低,張嘴便朝他的手臂咬了下去。
「啊——」
瀚天終於是被痛得驚醒,挽回差點走火入魔的神志,眼白佈滿赤絲,手臂一揚,火兒就毫無預警地給摔了出去,周嬸兒同時被鬆了開,委靡在地,旁邊的人這才大夢初醒地過來扶她們起來。
「周嬸兒,您沒事吧?」
「火兒……妳有沒有哪兒傷著了?」
「咳……咳……我沒……沒事的……」周嬸兒一邊咳嗽著,一邊流著淚看著瀚天。「沒想到大少爺……咳咳……您……我真失望……您啊……」
我算失望……您啊……
雖然這句話講得不完不全,但瀚天自是聽懂了。他的臉色變了又變,在眾人產生共憤與警覺的眼光下仍用力挺直脊背轉身,腳步略顯急促地離開廚房。
「廚房那兒是發生什麼事?小絹兒怎麼急著跑來找我,還喊救命……」青漠見瀚天不說話,只是瞪向引路的丫頭,後者竟哆嗦的就地跪了下來,心下也終於有個譜,才想開口,卻被瀚天揮手阻下。
「快跟著這丫頭去廚房吧!」面無表情、面無表情!記得自己要面無表情!「我討厭看見女人掉眼淚!」
青漠調眼一瞧,果然看見小絹兒憋著快要哭出來的神情,再往前頭看看兄長渾然不受教的倨傲神態,他只得輕輕歎了一聲,看著瀚天繼續往前走的身影。
「好了,別哭了,走吧!」又走沒幾步,青漠有些訝然地看著一個又跛又倉卒、拚命趕路的姑娘跑……不!是走得氣喘吁吁,完全沒有注意到其它的就這樣從他身邊而過。
她是在追趕著大哥嗎?不會吧?
青漠張大嘴巴,目送火兒益發急促離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