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她營養不良?』
看起來的確很像,韋竟韜像是觀賞國王企鵝寶寶般的將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她是長得很高,但全身瘦得跟竹竿沒兩樣,臉色也跟白紙差不了多少。
營養不良,二十一世紀的台灣,竟然有人會營養不良耶!真不知道她平常三餐都吃些什麼?
『替她打瓶點滴或營養針之類的。』他善心突發的道。
『不要!』章宜靈頓時大叫,『我很好,我沒事。』她急忙要跳下床,卻一把被他揪回病床上。
『你最好給我乖乖的。』
『不,我不要打。』她不斷地搖頭。
『為什麼不要?』他怒視她,從來沒有人敢向他說不的。
『我……我……』
『你什麼?』見她『我』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個理由,韋竟韜不耐煩的大吼一聲。
『我沒有錢。』她嚇得立刻回道。
『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他神情一楞,接著是一臉小事一件的表情。鬆開她,他從口袋裡掏出皮夾,隨便的從裡頭抽了三千塊出來,遞給醫生,『這些錢夠嗎?』
『請先生到櫃檯結帳。』醫生搖著手拒收。
『我不能用你的錢。』章宜靈再度由病床上爬起來,一邊下床一邊說。
『躺回去!』
『不。』她堅定的搖頭。
『躺回去!』
『不行,我們素不相識,我不能用你的錢……』
『你叫什麼名字?』韋竟韜倏然打斷她問。
『嘎?』
『嘎什麼嘎?我問你叫什麼名字?』
『章宜靈。』見他一臉兇惡的樣子,她嚇得迅速回答。
『我叫韋竟韜。』
『什麼?』
『我叫韋竟韜。』他非常有耐心的又說了一次。
『喔。』她眨了眨眼,不確定他為什麼要告訴她他的名字,不過畢竟是他送她到醫院來的,雖然害自己要花一筆不必要的錢,但他好歹算是她的救命恩人,於情於理她的確有必要知道救命恩人叫什麼名字才對。
『我們現在不算素不相識了吧?』接著,不等她有所反應,他即轉身對醫生說:『幫她打點滴,多少錢我付。』
她一怔,立刻叫道:『不,我……』
『你給我閉嘴!再多話我就叫醫生直接給你打一支鎮定劑,叫你在這邊躺到明天早上,然後連打十瓶點滴。』他嚇唬她。
章宜靈頓時瞪大了雙眼,一聲都不敢再吭。
『不再說不了?』
她猛然搖頭。
『會乖乖的讓醫生替你吊點滴?』
她立刻點頭。
『很好。』韋竟韜滿意的微笑,接著轉身對正看戲看得入迷的醫生、護士,交捧般的說:『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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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意外的插曲對韋竟韜而言根本就不算什麼,丟下錢,走出醫院,一切便成了過往雲煙,連個影兒都不留,然而對章宜靈卻未必。
在醫院裡躺了兩個小時,吊了瓶點滴,又拿了一堆據說是韋竟韜堅持為她買的維他命,她的心情是感動也是激動的,因為在這世上,除了哥哥之外,第一次有人對她如此的好。
韋竟韜,她記得他的名字了,也知道他住在哪裡,她今天所受的恩惠,她會銘記在心一輩子,至於他花在她身上的費用,她則會盡快賺還給他,她被錢債追怕了,不代表她是那種會賴債的人。
十九歲的年紀,卻有著九十歲的人生經歷,酸甜苦辣早已嘗盡嘗透的她,永遠只對一句話深信不疑,那就是『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所以別人對她的恩情她會記在心裡一輩子,欠人的金錢,她則會連本帶利的將它還回去,她章宜靈絕不欠人錢債。
拿出鑰匙打開早已分不清原色為何的家門,她揚聲朝屋內喊道:『哥,我回來了。』
屋內沒有任何回應,或許哥哥在睡覺吧。不過從她對哥哥的瞭解,除非工作累到極點,否則他是絕對不會浪費一分一秒的時間去睡覺的。
輕手輕腳的走向哥哥的房間,為的是不吵醒難得肯入睡休息的他。
自從爸媽在她十歲、哥哥十四歲時,被債務逼得走投無路而帶著他們一家四口自殺,卻在千鈞一髮之際,改變主意拋下他們兄妹倆獨活於世之後,他們便一直相依為命至今。
當時的他們並未到達可以獨立自主的法定年齡,依法是需要有個監護人,然而那時各個親朋好友都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爸媽被追債至死,而不願伸出援手,又有誰願意接下他們兄妹倆這燙手山芋呢?
她在十歲該屬天真無邪時便看遍了人間冷暖與世態炎涼,而哥哥又何嘗會看不透呢?
所以在私下協議後,他們找了一個願意當他們名義上的監護人,擺脫社會福利機構企圖分散他們兄妹的『美意』之後,哥哥便開始胼手胝足的獨攬起兩人的生活所需。
回想過去這九年來的生活,章宜靈不禁苦澀的輕搖著頭。
往者已矣,來者可追。她已經長大了,雖然在哥哥的強迫下讀了大學,還有三年才能畢業,但是她依然能趁課餘的時間打工,幫忙負擔些家計,所以她一定要找個機會再勸勸他,別再為了她放棄屬於h目已的夢想,是他該為自己而活的時候了。
輕輕推開房們,就見哥哥背對著她趴在桌上,桌燈還亮著,桌上的工具書也還攤著。
『真是的,也不到床上睡或是加件衣服,就是這樣感冒才會扛直好不了,老是咳個不停。』
喃喃地低聲念著,她走到床邊拿起她上回打工領錢時,經過夜市特地為哥哥買來的毛毯,這條毛毯雖然很便宜,卻很保暖又輕便,正好適合他在工作時覆在身上用來保暖。
拿起毛毯攤開再對折,大小長度正好適合,她輕聲的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準備將它覆上哥哥的背
毛毯倏然從她指間滑落,她驚愕的睜大雙眼,瞪著哥哥趴覆的桌上那一大塊紅,而隨著那紅延伸過去的是他的手,以及那枕在手邊一樣染滿觸目驚心血液的臉!
『哥哥!』原本飄忽的聲音在一瞬間變成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