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容看在金金眼裡,無疑是一種挑釁。她這輩子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輸給他。
可惡,輸人不輸陣,拚了!
金金一賭氣,挾起由綠染紅的辣菜,硬著頭皮送入小嘴裡……
轟!
霸道的辣味頓時麻到咽喉,辣得她眼淚直流、香汗涔涔,眼前一片發黑,幾乎要當場昏過去。
嗚嗚,天啊,好辣好辣!
「錢姑娘,這菜還合口吧?」
「合口。」她微啟麻掉的唇,憋住幾欲奪眶的淚,勉強擠出笑容,伸手想叫人送白飯上來,卻聽到周謙再度發表關於辣味的高論。
「人間難尋好知己,未想今日就遇到兩位同好。有些人啊,來我宴席上,竟還要叫白飯來吃?你們說說,這行徑惡不惡劣?根本是浪費了我一桌的好菜!」
舉到一半的小手,慢慢垂下來,她被辣得悲從中來,只能握著絹帕,擦拭奪眶的淚水。
餐桌上的兩個男人,卻是你一杯、我一杯,喝著紅通通的辣油,兩個男人把「辣」言歡,吃得不亦樂乎。
「好兄弟啊,夠豪爽!」周謙猛拍嚴燿玉的背,朗聲大笑,揚手對奴僕招呼。「來人啊,再多送幾道菜上桌,今日我定要與兩位吃個痛快!」
眼看數道辣菜又被端上桌,她粉唇微顫,笑容早已僵掉了,心裡更是悲泣不已。
嗚嗚,救、救命啊……
銘 銘 銘
宴罷席散,夜更深沉,百花齋裡的紗燈,把門廊外照得半亮。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臨水長廊的另一端緩步走來,身後還跟著四顆圓滾滾的小球兒。
嚴燿玉走到門前,輕叩紗門,小紅從裡頭開了門。
「金兒呢?」
「大姑娘不太舒服,正在屋裡休息。」吃了那場可怕的辣椒宴,任誰都會撐不住的。
唉,那些菜哪裡是尋常人能吃的呢?大姑娘就是太逞強,不肯認輸,才會吃足了苦頭,一張櫻桃小嘴,被那些菜辣得又麻又腫。
「我帶了些糖藕粥來,讓她解解辣。」嚴燿玉淡淡的說道,走入內室,四顆小球兒跟著滾了進去。
垂落的紗帳後,躺著一個嬌小的身影。金金卷在床楊上,柳眉緊蹙,粉臉蒼白,水嫩的紅唇有些微腫,彷彿被狠狠的吻過似的。
他伸手掀開紗帳,在床邊坐下,傾身叫喚。
「金兒?」
緊閉的鳳眼睜開一條縫兒,瞧見是他,立刻又閉上,還頗不給面子的翻身埋進錦枕裡,連看都不想看他。
「滾開。」錦枕裡傳來模糊的聲音。
嚴燿玉當作沒聽到,仍舊賴著不走。「起來喝些糖藕粥,會舒服些的。」他接過甲兒送上的荷葉青瓷碗,再撒下小碟上的清香桂花,緩緩攪拌。
「用不著你這只黃鼠狼來給雞拜年。」金金還在嘴硬,卻忍不住偷偷吸了一口氣。桂花落入熱粥中,散發出甜甜的香氣,誘得她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真不要?」他又問道,舀起一匙糖藕粥,緩緩吹涼。「據說,這糖藕粥可是解辣的良方,你若是不吃,那辣味恐會在嘴中持續十天半個月。」
錦枕裡的小臉,總算抬了起來,卻比先前更加慘白。她一聽見,那辣味將在口裡縈繞不去,胃部就一陣痙攣。
嚴燿玉擱下調羹,把那碗香甜的糖藕粥挪近一點,含笑注視著她臉上掙扎不已的表情。
「虧我怕你今晚辣著,還特地要人煮了這碗粥。既然你不吃,那麼……」他把那碗粥拿開,伸手召喚門旁的四顆小球兒。「來,拿去倒了吧!」
啊?要倒了,不能賞她們嗎?
甲乙丙丁滿臉渴望,眼巴巴看著那碗桂花糖藕粥,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眼看面前的糖藕粥被端走,金金連忙出聲喊道:「喂,給我住手!」
「怎麼?」嚴燿玉挑眉。
「我又沒說不要。」她瞪著那碗粥,悶聲開口。
甲乙丙丁的肩膀同時垮下來,知道跟那碗粥注定無緣。她們含著眼淚,一塊兒往外頭走去,想去跟小紅討些糖來吃,好緬懷糖藕粥那香甜的味兒。
嗚嗚,糖藕粥,再見了!
微風拂起紗帳,金金坐在床沿,一匙匙吞下那熬得細緻如漿的粥,清澈的鳳眼微揚,瞧著這送粥來的不速之客。
不知怎麼的,她竟覺得,這男人近來變得有些體貼、有些不同。就連注視她的眼神,都像是比以往更炙熱了幾分……
「我不曉得你那麼嗜辣。」她開口說道,想起他在宴席上,一口飲盡辣油的模樣,她就不寒而慄,胃又開始發疼。
那場辣椒宴,活像是閻羅王的菜單,她要不是靠著對賺錢的強烈執著,絕對會在第一時間落荒而逃。
「我沒有。」嚴燿玉淡淡一笑。
「沒有?」
他點頭,輕描淡寫的開口。
「我事先吃了藥,麻痺了味覺。」他跟周謙相識多年,自然是知道辣椒宴有多可怕。
藥?可惡,她就知道有鬼!
金金握緊調羹,忍住把整碗粥扣到他頭上的衝動。
「你怎麼不告訴我,手上有這種藥?」難怪他可以面不改色的吃下那些菜,她還真以為他的胃是金剛不壞呢!
「藥呢?」她追問,雙手已經在他身上開始亂摸。她嘴裡到這會兒還辣得難受,非把那藥搶來吃不可。
嚴燿玉沒有反抗,雙手一攤,敞開胸懷任她剝衣搶藥。
「擱在我懷裡的暗袋內,還有十來顆左右。」軟嫩的小手,在胸膛上摸來摸去,帶來極為銷魂的觸感。他輕笑著,靠在她耳邊低語。「金兒,你最近似乎很喜歡剝我的衣裳。」
金金置若罔聞,以找藥為第一要務,小手摸進暗袋東摸摸、西摸摸,撈了半天,總算找出那個裝了藥的小錦盒。
「金兒,別吃。」嚴燿玉靠在她耳邊,熱燙的呼吸吹拂著她的耳。
她粉臉一紅,連忙退開,鳳眼斜睨著他。「只准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這藥你能吃,我卻不能吃?」
開玩笑,要是不吃藥,她豈不是還要被辣上數天?要是讓周謙瞧出,她根本不是「同好」,說不定連生意都不用談,立刻就被轟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