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劇中的臥房,一張與他身上睡袍成一色的床,燈光打好了,攝影機架了四部,所有工作人員被趕到場外,只留下他,跟裹著紅色睡袍的她。
她黑色長髮垂在若隱若現的香肩上,坐在床沿,睡袍在大腿處撩開,露出勻稱修長的美腿。
鮮艷的紅色,襯得她小麥色肌膚誘人,泛著健康光澤,儘管她現在衣衫不整,也不覺得煽情,只感覺到她散發無比的吸引力。
他就是受她的吸引,才會對她這麼在意。
「一個演員如果不能隨時準備好應付導演突如其來的要求而影響演出,那就不能稱之為『實力派』。」百媚挑睨了他一眼,在他發難前先把話說清楚。
她挑釁的言詞讓童震從迷惑中清醒,他剛才竟然被她的美貌迷住失神,他不禁低咒了聲,「該死!」
太久沒擁抱她,突然看見她這撩人的一面,令他慾火難捺。
假裝沒聽見他的低咒,百媚咳了咳假裝自然,她也感受到兩人之間緊繃的張力,可她還是冒險的先拍這場床戲。
她和童震的水火不容是拍攝進度落後的主因,她沒有想到感情戲會這麼難拍,這部片沒有任何大場面,更沒有計算機特效,純粹考驗演員以及導演的功力。
她不得不承認,她導戲的實力不若父親,但最大的原因在童震身上。
所有的挫折都由他而起,她隱約感覺到,他根本就不信任她導的戲,他隱忍不說出來,但在與她對戲時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放不開,所以無論他怎麼演都不合她的意。
他這麼放不開,這部戲要怎麼轉彎?
她要賭一賭,以最需要「放開」的床戲來試一試他,若他真不行,那這部片就沒有拍下去的必要。
「有任何不滿你可以大聲說出來,我已經清場了,就算攝影機正在轉動你也別操心,剪接工作我親自操刀。」
「妳行?」童震不免懷疑她有這能耐。
「我透過教授的介紹在片場打過雜,也跟過一位剪接師學了近兩年的剪接──看來,你並沒有太注意我。」她譏誚地瞟了他一眼。
童震大大震撼!
她……去打工!而他竟然沒有發現?!
「老天……」她在他身處的電影圈工作,他竟然沒有發現她早就一腳踏進來。
見他大受打擊,百媚突然心情大好,報了一小口怨氣。
「你能演嗎?明天就是我們的婚禮,但是我卻在婚禮前夕來到你房裡,衣衫不整的問你愛不愛我,你能表現內心掙扎的性慾?」她指點他現在場景要表現的感情糾葛。
童震深吸口氣,躺到床上。「妳可以開始了。」
百媚整整衣襬,旋身走向門口,一轉過身來,臉上已不復見剛才那挑釁十足的面孔,她眼神幽幽,欲言又止地望著床上的男人。
彷彿凝望了一世紀這麼長,她鎖住身後的門,踩著沉重的步伐,走到他床沿坐下。
「官梓……」千紅臉上沒有笑容,不確定地喊著他的名。
官梓漆黑的眼眸眨也不眨的看著她。「嗯?這麼晚了還不睡,在擔心明天的婚禮?」面無表情,冷靜得令人心驚。
「我想問你──」正因為婚禮在即,有個問題她必須搞清楚。「你究竟……愛我哪一點?」
「妳真的很擔心明天的婚禮,是不?」他微微一笑,拉起她的小手,兩人一同起身,攬著她的肩膀走向房門,笑道:「別擔心,我都安排好了,我們的婚禮會很順利。」執起她的手,在上頭印下一吻。「好好睡,免得明天累壞了。」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愛不愛我?」她執意要得到滿意的答覆。「你還認為我配不上你?在我為了你付出這麼多之後,你還是認為……我這個野丫頭配不上你嗎?你要我怎麼做……我該怎麼做?」
「千紅──」他冷著臉,危險地喊。
「你甚至不願抱我……」泛著淚的眼眸心酸的望著他,緊握自己衣襟的小手顫抖著,然後,緩緩的敞開衣襟,睡袍在她腳邊落了一圈。「你不喜歡嗎?」
當她裸裎著身子站在自己面前、站在四部攝影機面前──雖然有做好保護措施,但童震還是忍不住爆發了。
屬於他一人的嬌軀要被全世界的人看光?!門都沒有!
他彎下腰撿起睡袍,臭著一張臉朝她命令,「穿上!」
百媚雙眼冒火。「童震,你在搞什麼鬼?!」劇本不是這樣!他要抱她,抱她,半推半就下抱她到床上去纏綿一番。氣死她了!
「妳演得太差,我無法跟妳對戲。」不承認是自己小家子氣大吃飛醋。
她演得太差?!她未休學前是哥倫比亞大學戲劇系成績最好的學生,回到台灣後為了氣童震開始演戲、拍廣告,從來沒有人說她差,都誇她演得好!
他分明就是把私情帶到工作上頭,他分明就是……不願她在鏡頭前裸露身體。
他的大男人又犯了!死不承認就把錯賴到她頭上,這個男人……
「我若演得差,那你呢?」百媚氣極,反唇相稽。「我根本感受不到你的激情,只有敷衍,就像你平常對我那樣,你根本就不重視這部電影!你根本就沒有入戲,你……你根本就不喜歡我演戲,對不對?」說到最後,百媚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但是她不哭,她倔強的把眼淚都吞了回去。「你不相信我可以拍好爸爸的戲,你不相信我,你不接受我的指令。」
「我向來都不相信女人可以當導演。」童震自大地道。「我也不相信妳可以拍好這部片,妳到底玩夠了沒有?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知道他不信任她是一回事,但親口聽見他說又是另一回事。
百媚覺得自己全盤皆輸。
她想拍這部電影,除了要紀念爸爸,另一方面也要向童震證明,她長大了,她可以照顧自己,她不要再繼續被他藏在背後,她要站在他身邊,是個能與他匹配的女人。
但他從一開始就打從心底認定她在胡鬧,不論她做什麼在他眼中都是兒戲,她就這麼不堪嗎?只能仰賴他的鼻息而活,不能有自己的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