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十年,丁家已經是獨當一面的大幫派,影響層面所及,可以說他跺一下腳,整個東南亞可以震上三霞,那真是無比地威風啊!
直到丁絡的爺爺發現一件事──打從丁家人開始混黑道後,再也沒有一個丁家人是天壽而終了。他們要嘛是在街頭拚殺而死、要嘛被暗殺、毒殺……還有幾次是自己爭權奪利互相砍死的。
真正流著丁家血液的人就剩下丁兆這一脈了,其他族人……那也只是過繼來傳個香火,都沒有血緣關係。
丁絡的爺爺呆住了。這是丁家百年來殺人放火、謀權奪利,上天給的報應嗎?
丁家的血脈就要被滅絕了!這位被稱為東南亞黑道老祖宗的老人驀然得了這麼一個結論。他當然不希望丁家人不得善終的傳統永無止盡地流傳下去,於是他做了一個計劃,將幫派分割開來,給各系族人繼承,本家就留下台灣這一塊小小的地盤。
他分產的時候很公平,給兒子丁兆的東西最少,所以其他的族人都很服氣地各自尋求發展。
但也因為如此,丁兆得費更大的精力來保全他手中僅有的一些財勢,並且為丁絡積累足夠的資本,讓姓丁的本家徹底由黑轉白。
其實老祖宗還有一大套計劃,讓丁兆緩慢地實行這個漂白過程,不過也許真的是報應吧,他也沒逃脫那個不得善終的詛咒,在某個黑夜,被一場人為的車禍意外奪去了性命。
老祖宗的死等於放出了丁兆心頭的那只猛虎。自己老爸就這麼被幹掉了,虧得老祖宗還一門心思想做好人呢!結果……哼,他乾脆又重新接起子那些黑道買賣。只是基於尊敬亡父的心態,很多太過火的事,比如殺人放火,他還是不幹的,他頂多就玩幾手詐騙手法或者走私之類的。
既然接下來丁絡要徹底漂白成有為企業家,那麼丁兆也不能把自家名聲搞得太臭。只是他天性裡的獨佔欲實在太強了,一旦看上眼的東西,就非得完全擁有不可。他騙人也是這樣,連根毛都不會留給人家,依然為自己結下無數怨仇。
丁兆自知仇家甚多,又有前面幾代祖先不得善終的例子,對自己的小命可就益發重視起來。
他每年投在自家保全、保鏢的資金幾乎是總收益的一半,自然而然就把丁宅變成了一處戒備度堪比白宮的變態私人堡壘。
像姚瑤這樣的正常人去丁家,別說住了,晃個一小時她都要發瘋。
而丁絡卻已經在裡頭生活了好多年,久到他幾乎要忘記「隱私」兩個字該怎麼寫了。
姚瑤被他的話弄得徹底呆住兩分鐘,然後,歎了此生最長的一口氣。「天哪,你們到底有多少仇人?外頭、內部都有。」
「我不知道。」丁家人混黑道都上百年了,誰曉得他們得罪過多少人?那些死心眼的,可是會子子孫孫不停報復,大概只有老天算得清丁家人到底積欠了多少道德債吧!
「你……」姚瑤看他這個樣子,忍不住有一點心軟。「如果那個家真的待得不開心,你可以爭取搬家的。」就好像她死命要賴在學校宿舍裡一樣,其中有部分理由也是因為受不了在家裡連吃個晚餐都要盛裝打扮那種莫名其妙的古怪規矩。
「對了!」她猛然想起一件事。「我可以接受假結婚,但我可不住到你家去,那麼變態的地方,你休想讓我再去一次。」
「放心,我會爭取結婚後來一場蜜月旅行的。在這期間,我們就把妳家那個公司移轉到我名下,並由我私人歸還出全部金額,而我們……的婚姻也可以作廢了。」想到他們終究是有緣無分,他的心是一陣陣地燒、一陣陣地疼。
她沈默了。其實,對於這場權宜性婚姻,如果她父母有一些些理智,這婚是可以不用結的。
既然丁絡願意私下將錢還給姚家,財到怨了,還有什麼糾纏不清的呢?
偏偏姚家父母就是……姚瑤幾乎想直接罵他們一句「笨蛋」了,一看到丁兆就巴不得變成兩塊牛皮膏藥緊緊巴著不放,想讓他們離丁兆遠一點都不行。
他們死活認定了錢就是要交給丁兆管、公司讓丁兆去經營,他們便可以坐在家中等著花花綠綠的鈔票由天而降。
姚瑤說服不了父母,只好依了丁絡的辦法,也算是從了父母的願望與丁家聯姻。
她本來對於跟丁絡結婚是沒有歡喜的,倒是還帶了一點點戒備,不過因為丁絡最近表現良好,她已經不那麼討厭他……不,或許應該說,她心底其實已經對他有了憐憫和同情,沒有辦法再坦然面對他那雙始終熱情如火望她的眼神。
她的心底升起一股怪異的灼熱感,有一種她從來不曾經歷過的東西正在心裡累積、發酵,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既不捨對他落井下石,又想不出安慰之辭,只好裝縮頭烏龜了。
就在兩人的沈默中,姚瑤住的宿舍到了。她下車,對著丁絡隨便擺兩下手,爽快地走了。
丁絡依然只能注視著她的背影,看她越走越遠,直到完全消失,他體內某些知覺也跟著不見了。
自己這樣想盡辦法、不惜一切地去追求她、呵護她,真的能得到一個善果嗎?想起她對他始終的冷淡,他心涼;憶起她那年的救命大恩、去年的相親、近日的相處,她那彷彿閃耀著大地光輝的神采,他心頭滾燙。
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讓她對他笑一笑,那必是朝陽般的純淨,可以洗盡他一身的髒污與疲憊。
只是……想讓她對他生情,難如登上青天。
但他沒有注意到,這回她離去的腳步變得很慢,期間還停頓了好幾次。如果他喊她,她一定會迫不及待地回頭,可他始終沒出聲,她只好悶著一顆被攪和得亂糟糟的心獨自走了。
第五章
金錢雖然不是萬能,但某些時候,它真的可以解決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