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種奇怪的、她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感覺,讓她有點害怕,又帶著些許期待。
害怕什麼?又期待些什麼?她也不清楚了。
就如她的大學教授對她的評語,她有一顆聰明的腦袋,對於專業科目擁有無人能及的敏銳度。
但說到情緒管理或者感情成熟度,她就只是個國中生,也許在丁絡的刺激下,她就要領到國中畢業證書,上高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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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姚瑤在丁絡的帶領下來到台東縣池上鄉,品嚐到號稱在2003年全國稻米品質競賽上榮獲冠軍殊榮的池農米時,她感動地看著碗裡一顆顆晶瑩剔透、完整無缺,又散發著清雅香氣的白米飯,這是台灣農民的驕傲,所有種田人的榮譽啊!
她帶著莊嚴的心情拾起筷子,撥了些許米飯放進嘴裡,米粒均勻地散開,然後是一股帶著些許黏性的甘甜重重地纏住了舌頭,在她的唇腔裡轉化出言語也無法形容的美妙滋味。
她的眼眶瞬間紅了。那故鄉的田園風光、赤著腳在水田里踩踏的感覺、一些喜歡在田里玩耍的小動物,比如青蛙、泥鰍之類的,牠們總愛搔得她腳底又麻又癢,然後一個站立不穩,在田里跌成一個泥水人兒。這時,爺爺會大笑,母親會揪著她的耳朵吼罵著讓她回家去換衣服。
可是新衣上身也頂多只能維持五分鐘的潔淨,之後,她又鑽進了一望無際的田園裡,也許爬樹,也許掏幾顆鳥蛋,晚上回家加菜。總之,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她是很難乾淨幾分鐘的。
那時,她是家裡的老大,村裡的孩子王,每個人都聽她的,她一聲令下,可以叫十幾個孩子把半座小山丘弄個雞犬不寧。
曾幾何時,孩子王長大後變成了家裡的黑羊、不肖子。世間就是這麼奇怪,沒有一定的對,也沒有一定的錯。
到底是她變了?還是他們變了?或者這整個世界都改變了,只有她沒變,也改變不了,所以融不進新的社會中。
她低著頭,慢慢吃著飯,回想童年那一段種田的歲月,她真的好懷念、好懷念。
丁絡在一旁看出了她心頭糾結難解的感受,這種身邊所有人都說你錯了、要你改變,偏偏你卻改變不了,因而受盡排擠和打壓的滋味他也品嚐過,真的很無奈。
可是親朋好友都說對的事,就真的是對嗎?丁絡也是家裡的黑羊,他就不覺得自己有錯。
不過這種體認需要漫長的時間去領悟,所以他也不打擾她,只是用著充滿愛憐和感同身受的眼神望著她,靜靜陪在她身旁,看她一口飯,一滴淚。
他的心沉重地擰攪著,連靈魂都劇烈地震盪。
她幾乎是一粒米、一粒米地品嚐,終於在一個小時後,她吃完了那碗飯,抬起頭,迎上他感同身受的目光。
他真的很瞭解她。她對他露出一抹淒涼中帶著滿足的笑。
「謝謝你,這裡的飯……很好吃。」尤其他費了這麼多心思觀察並理解她的興趣,然後帶她來經歷這麼一場別開生面的蜜月旅行。
她甚至可以品味出那每一粒米中都包含著他濃濃的感情……不,他做的其實不只這樣。她踏一下腳,感受到包裹雙腳的鞋子是那麼地舒服與合適,不是對一個人用盡了心思,怎麼能做到如此完美?
這個男人,深情到就算是一塊冰也會被他融化,更何況是她呢?
丁絡心醉神迷地看著她的笑,那麼樣地艷,宛若秋風中翩然翻飛的紅葉,襯著藍天,無比地瑰麗。
他只覺心底對她的愛意又瘋狂地滋長起來,他得緊緊地咬住牙根,才能忍住一手將她擁進懷裡、恣意親吻的衝動。
他忍得身體都開始顫抖了,終於可以讓自己平靜地說出一句話:「既然妳喜歡,那麼……我們再去試試益全香米,或者美濃米,妳覺得怎麼樣?」
她覺得怎麼樣?她感覺身體暖呼呼的,像是被裹進一襲上好的天鵝絨裡,軟綿綿,無比地舒服。
他的聲音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具有蠱惑力,她不知道。
情不自禁,她輕輕地點頭,那股曾在心頭盤旋,卻被她強自壓下的異樣情緒立刻脫離控制,瘋狂滋長起來,讓她有點不敢去看丁絡,可是又忍不住想去瞧。
然後,她偷瞄一眼他憨厚的面龐,濃眉大眼、闊鼻方唇,是不怎麼英俊啦,卻有一股穩若盤石的味道。
她的臉又莫名其妙熱了起來。真是奇怪,最近只要接近丁絡就會這樣,難道他身上帶病毒讓她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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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池上,丁絡和姚瑤算是平靜安詳地享受他們的蜜月旅行。
但遠在台北的龍易飛卻已經快發瘋了。
丁兆已經得知姚家那間空頭公司易主的消息,偏偏,那個新上任的董事長還是自己的兒子丁絡。
除非丁兆得了老年癡呆症,否則他心裡一定會起疑的,哪這麼巧,丁絡和姚瑤一結婚,姚家那對老天真就立刻把公司轉移到丁絡名下。
當然,也有可能是姚瑤的父母太欣賞丁絡,所以乾脆把家裡所有產業都交給丁絡去打理了。
可是丁絡就這麼乾脆地接手嗎?如果是十六年前,年方十九、什麼都不懂的丁絡,突然有人送他這麼大筆資產,他是有可能接受的。
但已經三十五歲的丁絡,早知丁家是以混幫派起家,丁兆喜歡用什麼手段去坑害別人,他一清二楚,卻還傻傻地接下姚家那塊燙手山芋,動機就令人懷疑了。
丁兆下了嚴令,讓手下全體出動去調查丁絡與姚瑤的一切資料。不過三天時間,包括他們小時候喝什麼品牌的奶粉、包尿布到幾歲、小學畢業時成績是多少……等等消息一條條被送到丁兆面前。
丁兆很快判斷出之前丁絡告訴他那些話,比如跟姚瑤看對眼,幽會了一年,兩情相悅、已經懷孕等,全是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