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慢慢掃。芽兒,我先回房休息了。」
孟心芽模糊哼應了聲,還抬不起千斤重的頭。
「啊?不親了哦?」福伯冒出一句,無盡惋惜的歎氣。
「……」走人!
第六章
午後,柔柔的陽光透過枝葉,灑落幾許暖意。
道道劍光,如流星般舞動,只見黃葉片片,銳芒點點。
薄如蟬翼的軟劍,在他掌心揮灑自如,有流水般的柔軟,亦有金石般的剛強,劍身宛若無形,融入疾光之中。
枝頭落葉片片,隨流光而舞動,待劍式一收,落了地的黃葉──無一完整。
能在移動中的葉子上劃出幾刀,需要多高的武學修為?師父說過,移動中的目標是最難掌握的,尤其愈是輕如鴻羽的事物,更難,因為它們的行進速度無法掌控,也因為它不像鋼鐵,可用蠻力解決。
祈兒發怔地看著滿地碎葉。
這──應該是很厲害、很厲害的事吧?
收了內力,徐徐吐息,陸君遙留意到半掩身在拱橋後的身影。
「祈兒?過來呀。」
祈兒考慮了片刻,半猶豫地走近。
「來多久了?往後來了就進去坐,別站外頭。」
「我、我只是來找盼兒。」像要撇清什麼,急忙澄清,絕對不承認是被爹好厲害的功夫給吸引,駐足不去。
「她在裡頭午睡。」陸君遙也沒深想,率先走在前頭,推開房門。
小盼兒正安睡在床上,抱著留有陸君遙氣息的暖被,彷彿天搖地動都驚擾不了她,睡得可安穩了。
這個……沒節操的小叛徒。
祈兒一陣氣悶。
陸君遙擰了濕巾拭汗,每日固定的膳食已擺放在桌上了,掀開食盅,那香味喚醒了盼兒。
喝湯湯時候到了。
自動自發下床,再自動自發爬上父親大腿討吃。
陸君遙伸手捏捏女兒嫩頰。「小饞鬼。」
這陣子,盼兒被他給養得連小風寒都沒染半次,臉頰透著健康的粉紅色澤,可愛到讓人想捏上一把。
湯匙撈了撈食盅,看清裡頭的物品後,他先是驚訝,而後眼神露出一絲抱歉。「小盼兒,妳恐怕得失望了,今天這個妳不可以吃。」
「為什麼?」歪著頭,盼兒小臉滿是疑惑。
「這是男生吃的。」他可不認為鹿茸、虎鞭、冬蟲夏草等,熬煮出來的東西會適合五歲的小女孩吃。
「那哥哥可以吃嗎?」食物不就是給人吃的嗎?還有分男生、女生?小腦袋依然無法理解。
陸君遙要笑不笑,瞥了眼一旁神情生硬的小男孩。「恐怕得再過十年,到時,他的妻子會煮給他吃的。」
壯陽藥膳──他的芽兒在暗示他什麼了嗎?
看來,比藥膳食用對像更重要的,是他得問問孩子們,他們對多個弟弟或妹妹有什麼看法。
他個人是認為,男人得知情識趣些,壯陽藥膳都端出來了,要再不表示點什麼,怕芽兒真會誤以為他「不行」了,到時連大夫都請來,那多傷感情。
「祈兒,坐。」指了指身旁的位置,他單手摟著盼兒,優雅地舀了匙入口──嘖,實在不怎麼美味。
一匙,再一匙,終於決定短時間內無法飲下第三匙。他合上盅蓋,發現祈兒的注意力不在膳食、也不在妹妹身上,目光頻頻朝擱在桌上的長劍瞧……他忽然間理解了什麼。
「想學嗎?」記得盼兒說過,哥哥對習武感興趣。
「不想!我自己就有師父了。」答得飛快,極度嘴硬。
陸君遙失笑。「我又沒說學什麼。」反應真大。
「盼兒,我們回去了,奶娘在找妳!」畢竟才九歲,沈不住氣,立刻惱羞成怒地要走人。
「等一下,我晚一點會自己去。」擺明了還想在父親身邊多賴一會兒。
叛徒、叛徒、沒操守的叛徒!人家稍稍對她好一點,就被收買得什麼都忘了!
祈兒極度惱火。「好,妳不走就算了,以後就不要再來找我!」
盼兒嘴一癟,淚兒汪汪。
哥哥好凶,她只是喜歡爹而已嘛,這樣有錯嗎?爹真的很好啊,為什麼她不能喜歡爹也喜歡他……
陸君遙面色一沈。「祈兒,坐下。」
祈兒頓住身形,不動,也不說話。
「你嚇到妹妹了,道歉。」
「我不要。」本來就沒節操,保護她那麼多年,有好吃的先讓她,有人欺負他代她出氣,對她那麼好、那麼疼她,居然別人短短幾個月的示好,就把他給取代掉了,怎麼可能不氣?到時受到傷害,他才不要同情她。
「陸祈君,你最好記住,你的姓是我給的,你的生命也是我給的,單憑這一點,你就沒有立場對我無禮。」
「我才不稀罕,大不了我跟娘的姓。」
「可以。你去跟你娘說,看她會有什麼反應。」
娘會傷心。
他們都非常清楚這一點。
被踩著了死穴,祈兒氣得跳腳。「專找女人下手算什麼英雄好漢,有本事我們單挑,不要欺負婦道人家!」
到現在,祈兒依然認為他會傷害他們,兒子對他的成見,極深呀。
然而,他保護身邊最親的兩個女人,那樣的急切和心意,卻令他感動。
感動到──和他耗上了。
「你想姓陸或姓孟我都無所謂,反正我已經打算再為盼兒添個弟妹,要姓陸多得是機會,我不稀罕一個不認我的兒子。」
「娘……才不會被你騙了。」
「要不要試試?如果我沒記錯,你娘似乎並不反對,你最好有本事阻止我和你娘生孩子。」
挑釁,這絕對是挑釁!
祈兒脹紅了臉,死瞪著又開始喝湯的陸君遙,那態度簡直、簡直從容悠哉得讓人吐血!
「你、你不要太得意,我──會告訴娘,你的真面目。」
「哦?」他擺出「請便」的姿態。「那得看你娘是信你還是信我了。」
張口、閉口了半天,發現找不到更有力的威脅詞彙,祈兒懊惱地轉身。
「你對我抱持怎樣的態度是另一回事,但是你的行為已經令盼兒難過了,現在傷害她們的,是你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