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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頁

 

  信步走來,練武場上,祈兒對著木樁打拳,那拳法微亂,顯示出主人浮躁心緒。

  他看了看遠處亭子,再將視線拉回眼前。

  這三人的發展啊,挺耐人尋味。

  他沒有門第之見,將來這三人會如何發展,全看盼兒芳心歸處。

  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靜靜觀拳。

  待他收了勢,才悠然冒出一句:「陸祈君,你功夫誰教的?真爛。」

  祈兒一愣,冷不防遭人羞辱,火大地轉身要走。

  「那記游龍出水,精髓在於以虛代實、出其不意以致勝,你招招強硬,充其量不過是濫用蠻力的莽夫;狡龍破雲則是氣勢萬千,制敵於一瞬,你出力點不對,弱得連蚊子都打不死……虛不虛、實不實,自己情緒浮躁,拿練武當發洩亂打一通,你師父不是這樣教你的吧?」

  精闢而一針見血的評論挽住了祈兒的步伐。他知道陸君遙沒有無的放矢,繃著小臉任他攻擊。

  「還站在那裡做什麼?再打一次,再不會別怪我罵你笨蛋。」

  他用詞實在稱不上溫和,甚至有些刺耳,向來自尊心甚強的祈兒,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那麼聽話,居然乖乖將那套拳法重新演練一遍。

  「上身打直,左拳偏了,腕心向內……對,出拳!」陸君遙一面看,適時糾正。「下盤不夠穩,出拳勁道不夠,視線集中在一個定點,很好,出拳……」

  也許是傲氣作祟吧,祈兒不堪被父親批評得一無是處,在一句句的糾正下,努力想達到最好,讓他心服口服。

  收了拳,他轉身,等待父親發言。

  不一會兒──

  身後的木樁傳來「喇、喇、喇」的聲響,愣然回頭,木身竟寸寸碎裂,垮在地上化為無用木堆,祈兒驚呆得回不過神來。

  「過來,這裡坐。」

  他還在發傻,下意識坐到陸君遙身畔。

  「你還太小,學不會合宜地控制力道,看來明天得請人來多立幾個木樁了。再過幾年,你會懂得氣蘊內斂,收放間將內勁拿捏得宜,運用自如。」

  祈兒微訝,用奇異的眼神瞧他。

  這是那個滿口說著不在乎他、不將他當一回事的父親嗎?

  指導他練武、還要多打幾個木樁供他練習……雖然是很隨意的幾句話,但是他真的感受到其中的用心。

  「祈兒,你很喜歡盼兒吧?拿她當妻子看待?」

  冷不防的一句話,立刻將才冒出頭的一絲絲好感打碎,他驚跳起來,大吼:「盼兒是我妹妹,我不准你懷疑娘,娘沒有對不起你,你敢傷害娘,我會和你拚命!」

  「陸祈君,你給我坐下,少臉紅脖子粗地對我叫囂,我該做什麼還輪不到你來教訓。這麼沈不住氣,我敢將女兒嫁給你嗎?」

  「……」

  「你最好明白,你是我的兒子,不代表你就佔有什麼優勢;相對地,沒有血緣關係的女兒也不代表我會犧牲她的幸福來成全一己私心,如果你不能令她快樂,我會替她辦場風光的婚事,將她的手交給她想托付的那個人,聽懂了沒有!」

  「……盼兒,是我撿回來的,與娘無關。」好半天,他擠出話來。

  「我知道。」會主動解釋,表示祈兒敵意已沒那麼濃厚。他信任他,相信他不會拿盼兒的身世來傷害誰,不是嗎?

  「所以我才會找你說清楚。我不會枉顧盼兒的意願,更不允許你挾恩求報,雖然盼兒是你帶回來的,但你的權利也只能要求到兄長身份的敬愛與感恩,要想成為夫妻得看你怎麼做,那不是仗著身份能達成的,例如你最近的表現,就非常不合格。一個會令我的女兒傷心得去找別人哭訴的人,我不會考慮將盼兒嫁給他。」

  「我、我不是……」他想為自己辯解,他只是──護她心切,怕她受到傷害,更氣一個突然冒出的人,就把他這幾年的呵護給比了下去,他不是滋味啊!

  「我令芽兒哭泣了嗎?」一句話,堵死了他。「除了早些那幾年必須離開她,讓她日子熬著日子委屈等待之外。身體病痛尚且無法自主,但令自己的女人受苦就是不對,所以我沒有怨言,早有準備去承受你的敵意與她的恨意。起碼我自認能夠自主後,不曾讓她為我掉一滴淚,而你,以保護之名,行傷害之實,陸祈君,你又比我強到哪裡去?」

  這是男人與男人的對話,他不將對方當九歲孩童與兒子,字字句句教祈兒啞口無言。

  能夠當他的女人……原來,娘很幸運,難怪,娘說什麼都要等他回來。

  直到這一刻,他才不得不看清、並且承認這一點。

  「我……才不稀罕仗著身份達成什麼目的,你等著,我一定會讓盼兒親口告訴你,她要嫁我。」

  「哦?」宣戰嗎?陸君遙笑了。「我等著。」

  好半天,父子倆沒再開口說一句話。

  暖風徐徐,熏人欲眠──

  「其實,娘沒恨過你,她很喜歡你……爹。」

  陸君遙偏頭,半入眠狀態的兒子,頭靠在他肩頭咕噥。

  他笑了,為那句真心的呼喚。「我知道,笨兒子。」

  第七章

  娘沒恨過你。

  我的名字,妹妹的名字,是娘取的。

  祈君,盼君。

  她祈什麼?她盼什麼?祈君平安,盼君歸來,如是而已。

  如此顯而易見的心願,他豈會不知?

  坐在孟心芽房中,耐心等候她歸來。稍早時,商行叫人傳話,她今晚與侯氏少東會談,不回來用膳。

  自從每晚固定的夫妻之約後,她已經甚少晚歸,不想讓他等待,也因為珍惜每日難得的共處時光。像今晚這樣,是極少見的情況,應該是特別重要的事吧!

  打發時間翻了房裡幾本賬冊,房門被推──噢,不,是撞開,身後還跟著亦步亦趨的婢女。

  他挑高眉,不能說不驚訝,他家芽兒居然喝醉了。

  「不要扶我,我自己可以。」撥開婢女伸來的手,堅決自己走。

  「怎麼回事?」當然不指望走路跌跌撞撞的人回答,他問的是後頭的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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