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舞伶寵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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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頁

 

  「有空我便雕一些送過來。」他隨口應允,並不想在當下給一臉興奮的小二潑冷水。

  「多謝您了!客倌您稍候,我現在就去幫您問一問!」小二興高采烈地拿了信匣和銀子,回頭輾轉問了好幾桌客人,終於問到了幾位前往洛陽販馬的客商,那商人收下了信匣和銀子,朝孫玄羲的方向點了點頭。

  孫玄羲點頭回禮,心不在焉地喝著茶,一邊繼續細聽鄰桌的談話。

  「上回聽說縣丞之子李均願用萬兩銀娶蘇合香為妾,花坊主一口便回絕了。」一個像是朝中官吏的男子說道。

  「萬兩銀都娶不了蘇合香?」一名年紀稍輕的男子問,口音奇怪。

  「副使,花坊主說不願蘇合香嫁為人妾。」那官吏又說。

  「那麼用萬兩金娶蘇合香為妻呢?」另一名蓄須的中年男子笑問,口音和年輕男子同樣奇怪。

  「我替大使問一問花坊主,不知花坊主願不願意?」那官吏說道。

  「我們吉上大使前兩天在這裡等著見蘇合香姑娘,那天只匆匆看過她一眼,她好像淋了雨,身體不適,不過光看那一眼,我們吉上大使就驚為天人,滿意極了。他很希望能娶到像蘇合香姑娘那樣漂亮的唐女子為妻。」年輕的男子笑說。

  「實話說,不太容易唷!」那名官吏搖頭笑道:「據我所知,尚有御史大人、刺史大人也在向蘇合香姑娘求親,倘若蘇合香姑娘不肯遠嫁重洋,吉上大使這邊的機會就不大了。」

  「鄭兄弟多多幫忙遊說花坊主,待事成之後自有重禮酬謝。」中年男子起身深深一揖。

  那官吏忙推他坐下,笑說:「眼下蘇合香姑娘正病著,而且聽說病得還不輕,我看還得等她病情好轉了以後,才能找花坊主談一談了。」

  孫玄羲默默喝著茶,杯中茶色碧綠清澈,香氣襲人,但喝在他口中卻如白水一般無味,他在茶中看見自己的倒影,看見那雙清朗的黑眸中充滿了迷惘憂慮。

  他付了茶錢,緩步走出「亂茶坊」。

  她病了?而且病得不輕?她的燒還未退嗎?他眉心攏緊,心一陣陣抽疼。

  剛剛從那幾個男人口中得知了蘇合香的身價。萬兩銀!萬兩金!天,那根本是他拿不出來的。想娶她的男人不是縣丞之子,就是御史、刺史,甚至是遣唐大使,而他只不過是洛陽一個小小的佛像雕刻師罷了,這是他此生頭一次感受到什麼叫身份地位懸殊的差距。

  她有驚人的身價,為什麼會愛上他?這比讓他感受到身份地位懸殊的衝擊更加震撼了他。

  他沒有辦法給她什麼,他什麼也沒有辦法給她,可她為什麼還會願意愛上他?為什麼?

  回到宅門前,他看見「合春號」老闆站在階上等他。

  「等你好一會兒了,你可回來了。」

  「我去寄家書。」他簡單地說。「門沒鎖,您怎麼不進去等?」

  「不,我不進去,裡頭怪陰森的。」「合春號」老闆猛搖頭。「對了,我是給你捎信來的,崇義裡那兒有間空宅,很便宜,不過宅院很小,你要嗎?」

  「小一點沒關係。」

  「那好,我就讓人把木頭直接送到那邊了,省得搬來搬去的。」

  「合春號」老闆把寫了空宅位置的紙片交給子孫玄羲。「你東西收拾收拾,隨時都可以過去,有什麼問題儘管來找我,我走啦!」

  「多謝。」他怔怔望著「合春號」老闆揮手走遠了,這才捏著紙片轉身進屋。

  他沒有什麼東西可收拾的,只有古檜木、已完成粗坯的仕女雕像和雕刻工具而已。

  但是在離開之前,他還有東西要還給蘇合香——那床錦被和白玉簪。

  現在天還亮著,若把錦被送回去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只好等天黑,眾人皆睡之時再送回去,這樣就不用驚動任何人,也不必讓蘇合香知道他已經將離開此地。

  離夜深還有一大段時間,他的心很亂,必須設法讓自己冷靜下來,唯有握著熟悉的刻刀工具,他才能使自己平靜。

  那一尊淋濕的仕女雕暫時不能動刀了,必須要等完全曬乾了以後才能繼續雕,如果在濕木上雕刻,一旦干了之後便會破壞原形,所以不可魯莽下刀。不過,他仍有一塊極珍貴的古檜木可供雕刻。

  他迅速以冷水淨了身,從內院搬出古檜木置於石几上,握著利斧仔細劈出他想要雕的千手觀音外在輪廓,這古檜木異常珍貴,他必須小心謹慎,不能有一點閃失,萬一失手,他將會後悔莫及。

  這是個好方法,他總算能讓自己完完全全的靜下心來了。

  蘇合香病了兩日,「亂茶坊」也反常的靜了兩日,照理說他應該正好可以靜下心來才對,然而事實正好相反,沒聽見笙樂聲,沒聽見蘇合香麻雀般的說話聲,他竟感到異常寂寞,寂寞的感覺如影隨形,甚至滲入他的靈魂,令他痛苦難捱。

  古檜木平靜了他躁動焦慮的靈魂,他集中精神,讓心緒沉靜,古檜木靜謐悠然的清香籠罩住他的身心靈魂,握著扁刀的手逐步輕緩地鑿出千手觀音的形體結構。

  不知下覺中,他的心靜如止水,忘記了一切……

  燈火一陣搖空,忽地熄滅了。

  他在黑暗中看見蠟燭已經燃盡了,所以火才熄滅。

  原來在他恍然神馳時,月已悄悄爬上中天。

  他輕輕吁了一口氣,放下鑿刀,站起身拍掉衣上的木屑,走向廂房取出錦被和玉簪,再回到後院來,爬上還留在他這面牆的那一具木梯。

  牆的那一邊是截然不同的景致,後院地上全部平鋪著鑿花的青石地,兩旁有遊廊環抱,一側遊廊上還養著一隻羽色青翠的鸚鵡,他暗想著平時蘇合香便是在這裡練舞的。再往前看,有間門窗緊閉的廂房,廂房窗扉上糊著粉色蟬翼紗,如煙似霧,繡在紗上的雀鳥彷彿要穿透雲霧飛出來。

  他一手提起木梯,換到了這一面牆放下,抱著錦被輕輕爬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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