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後宅,看到花喜蘭正蹲在院中照顧著她那幾盆新長出芽苞的牡丹花。當她兩年前把「長樂坊」交給蘇合香去經營以後,便全心全意地養起牡丹花來了。
「娘,採齊呢?」
「找他祖姥姥去了。幹什麼,又罵孩子啦?」
「怎麼每個人都說我罵他呀!」蘇合香委屈極了。「我那是在管教他,他實在太頑皮了!」
「哪一個小小子不頑皮的?當妳還是小姑娘的時候,妳的花樣也沒比他少呀!妳別管他管得太嚴了。」花喜蘭那顆心明擺著偏到外孫兒身上去。
說話間,孫姥姥牽著男孩的手走了出來。
「採齊!」蘇合香走過去,粉拳在他頭上敲了一記。「別以為有祖姥姥給你撐腰,你就可以跟我耍賴了。等你爹回來,我一定要他好好整治你!」
孫採齊翻了個白眼,這話他從小到大聽了起碼有上千遍了。
「娘成天老是威脅我,說要我爹整治我什麼的,可我爹到底在哪兒啊?說不定我根本沒有爹呢!」十足叛逆的語氣。
「臭小子!你怎麼可能沒有爹?你以為你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呀!」蘇合香氣得又揪起他的耳朵。
「別太用力了,他是個孩子,當心耳朵掉下來了。」孫姥姥心疼地拉開蘇合香的手,一邊好脾氣地對曾孫兒說道:「採齊,你爹叫孫玄羲,不可以說自己沒有爹喔,知道嗎?你想想,你若沒有爹,怎麼會有祖姥姥,又怎麼會有時常從洛陽來看你的祖父、祖母呢?」
「姥姥,別跟這孩子說這麼多了,您聽不出來他說那些話是為了氣我的嗎?」蘇合香愈想愈惱,伸手要去抓他,他機伶地躲到孫姥姥身後去。「你別躲!跟我到茶坊去,你剛才到底打破了多少夜光杯,咱們來把帳好好算一算!」
孫採齊吐了吐舌尖。剛才打破的夜光杯起碼有十隻,這帳要是算起來,屁股肯定要開花了,只好先溜了再說。
主意打定,他轉身便逃,剛奔出大門,便一頭撞上堅硬的肉牆,撞得他眼冒金星。
「臭小子,你還跑!站住!」蘇合香怒喊著。
孫採齊拔腿要跑,發現腳下突然踩了空,原來衣領被人揪住了,整個人就像隻貓一樣地被拎了起來,嚇得他心驚膽跳。
「喂,快放手!」孫採齊不爽地仰頭睜大眼睛瞪著來人,那男人濃眉大眼,身材高碩,怪的是,他竟覺得男人有些面善。
蘇合香奔出來,一看見那男人,驚訝地倒抽了一口氣。
「玄羲、玄羲!真的是你嗎?」孫姥姥認出來了,她發出一聲驚呼,激動地落下淚來,奔過來一把抱住他,這才相信她的愛孫真的回來了。
「是,姥姥,我回來了。」孫玄羲綻開笑,放下手中那頭小貓,看見姥姥的滿頭花髮已經全白了,但身子看起來仍很硬朗強健。他再轉眸看一眼蘇合香,眼中多了幾分柔情。「細細。」他輕聲喚,經過這麼多年,他發現她的模樣圓潤豐滿了許多,已經有成熟少婦的風韻了。
蘇合香太久沒見到孫玄羲了,雖然內心驚喜欲狂,但是太多年不見,他又回來得太突然,竟讓她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莫名地感到陌生不自在,連第一句話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臭小子,你總算捨得回來啦!」花喜蘭放下她的牡丹花奔了出來,又喜又嗔地笑罵。
「娘。」他笑看了她一眼,目光又忍不住轉向蘇合香。她臉上那種帶著怯意又手足無措的神情,讓他感到無比嬌媚。
「採齊,你爹回來啦,還不快喊爹?快喊爹呀!」孫姥姥拉著發怔的孫採齊,一徑催促著他。
孫採齊早已經從他們的對話中知道這高大的男人就是他的爹了,他低著頭,眼眼生分不安地瞟著孫玄羲。
「你是採齊?」孫玄羲蹲下來,與他眼對眼地對望。「你長這麼大了,我卻沒有抱過你。」他輕輕揉了揉兒子的頭。
孫採齊咬了咬唇,怯生生地張開雙臂抱住孫玄羲,低低喊了聲——「爹。」
孫玄羲臉上浮起欣慰的笑意,他緊摟丁他一下,然後一把將他抱起來,讓他坐在自己的臂膀上。
孫採齊愕呆了,自從他五、六歲以後,就再也沒有人能這樣抱得動他了,可是他的爹居然能輕輕鬆鬆地就將他抱起來。他開心又驚喜地抱緊他的爹,心中漲滿了崇拜與驕傲,不過卻也有點擔心,因為他的爹個子高、力量又大,打起人來一定會比娘痛很多很多……
*** *** ***
這一晚的「長樂坊」熱鬧至極,洋溢著久別重逢的歡樂氣氛。
夜裡,在花喜蘭刻意放上一雙龍鳳燭的廂房內,孫玄羲和蘇合香終於有了十二年來單獨說話的機會。
「你變瘦了。」蘇合香低著頭,下意識地揉著衣角。
「妳變胖了。」孫玄羲微微一笑,一手托著腮,欣賞燭光下柔美圓潤的面龐。
「真的?」她不安地撫了撫臉頰。「有沒有讓你失望?」
「我很想妳。」他傾過身,輕輕握住她的手。
「真的嗎?」她感覺到他掌心多了許多繭。「想我是十二年回來,那不想我呢?會不會是二十年?」她抿著唇笑。
「細細。」他柔聲低喚。「謝謝妳,真的很謝謝妳。」十二年來,他最想對她說的就是這句話。
蘇合香輕輕一歎,這聲歎息中包含了十二年來苦苦的想念與相思。
「你已經完成你的心願了嗎?」她微偏著頭,凝睇著他。
「是。」他起身,抱起她,輕輕放上床榻。
她眨了眨眼,看著他的唇緩緩落下,無限溫柔地吻住她,她的雙瞳泛起了水光。這一個吻,她等了十二年。
夜色中,孫玄羲俯伏在她潔白如玉的胸前,享受那份十二年來渴念的柔軟芬芳,自喉間發出滿足的低吟。
她閉著眼,像被烈火焚燒著,狂熱地吮吻他,接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