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由張淑妃提醒,皇上決定暫時不見文樂公主。
「聯不接見任何人,亦不論事,免得壞了聽曲的興致。」皇帝擺擺手,拒絕了公主的求見。每日都有議不完的國事,批不完的奏摺,和花不完的腦筋,難得偷閒,他只想好好享受這一切,其他的,改日再議——
「皇兄!」一聲冷語自皇帝身後傳來。
皇帝愣住,繼而閉上眼,深深地歎了口氣,早就明白皇妹固執的性子,她是不可能輕易打退堂鼓的,反正遲早是要面對的。他只好擺出威嚴,清了清喉,轉過頭。
「我說皇妹,你來得正好好好好好好好——」奸恐怖!一張陰森帶血的面孔近在咫尺,佔據皇上的整個視線,嚇得龍顏扭曲,威嚴掃地,還舌頭打顫個不停。
文樂公主吊著兩個眼珠子,陰沈的臉色,鼻下還掛著兩道鼻血,是適才跌倒的傑作,看起來還真像素命的冤鬼。
「皇∼∼兄∼∼」就連聲音也很像。
「你你你——想把朕給嚇死啊——」
「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她冷冷地說道。
不只皇上冒冷汗,其他妃子也倒抽一口涼氣嚇傻了眼。
「你鼻子怎麼淌血了?」
「臣妹不只鼻子淌血,還氣得想吐血。」
張淑妃見機不可失,忙向皇上申冤。「皇上,那日臣妾見到的,就是公主這副嚇人的模樣呀!」
「你閉嘴,虧心事做最多的就是你!」她一見到矯揉造作的張淑妃就有氣。
仇敵見面,分外眼紅,張淑妃也不甘示弱地駁回去。「公主裝神弄鬼嚇人已經不對,先是嚇臣妾,害臣妾受冤關了一個月的禁閉不說,這會兒卻來嚇皇上,皇上乃萬金之軀何等尊貴,若是被嚇出病來,公主可擔得起?」
「本公主找的是皇上,沒空閒跟你囉嗦。」臉一回,話鋒一轉,李雲蓉憤憤不平地質問皇上。「皇兄,聽說您要把臣妹送去西域和親,有沒有這回事?」
「啊,臣妹這麼快就曉得了?朕才要在明日早朝上昭告群臣這件事哩。」顯然皇上也有些心虛,但仍得強裝鎮定。
「我不要!取消這個決定!」李雲蓉插腰道。
「君無戲言,皇上說過的話,怎能取消?公主,你這不是讓皇上言而無信嗎?」張淑妃插嘴道。
「臣妹不嫁,請皇兄收回成命。」
「既是成命,哪有收回的道理,是不是?皇上。」
她憤怒地瞪著張淑妃,箭頭指向這個狐狸精。「好啊,你挾怨報復,肯定是你在皇兄耳邊慫恿,用狐媚的手段說服皇兄送我去和親,對不對!」
「臣妾所做所為,全是為了大唐國運和皇上福祉著想。」
「你這麼偉大,不如改送你去和親如何?」
張淑妃頓住,臉色微變。「你——別欺人太甚!」
「你才別興風作浪,死狐狸精!」
「啊!你敢罵我!」
「有什麼不敢的,死烏鴉嘴!」
「你才是刁蠻的——」
「醜八怪母夜叉長舌婦!」
「你竟然說我醜——」
「你人醜心丑身材更醜,面目可憎看了令人想吐!」
「你你你——」
「你什麼你,平日不讀書詞窮就活該,罵人也不會,還敢跟我辯!」
張淑妃黑著臉,深吸一口氣。「皇上∼∼」
「皇上皇上,你除了哭天叫可憐這一招,可不可以想點其他的招數?」
在場的其他人,不管是三宮六院的妃子、太監、宮娥、禁衛軍、大內高手等人,莫不強忍著,硬憋著,努力地不讓滿溢到嘴邊和眼邊的笑意潰決。
跟文樂公主吵架,無異是自取其辱。
皇帝額際犯疼,一個是皇妹,一個愛妃,被兩個女人一吵,賞樂的雅興全壞了。常言道,文人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依他看,女人無理取鬧時,不但說不清,還混亂得一塌糊塗。
這時候,唯有擺出皇帝的態勢。
「放肆!」龍顏大怒,喝止了兩個女人的爭吵,皇帝雖然不上朝時私底下是溫和的,不過一旦板起面孔來,卻天威懾人。「你們兩人好大的膽子,竟敢壞了朕的雅興。」兩個女人還想說些什麼,但給皇上制止住,「朕沒允許你們開口!」
懾於天威,沒人敢再哼一聲氣。
「和親乃我大唐宣揚恩威的政策,公主的婚事,朕當然可以做主,朕乃一國之首,君無戲言,倘若朕出爾反爾,豈不讓他國笑話,所以和親之事已定,絕不更改。」
「皇兄——」
「此事毋須再議,退下!」
李雲蓉銀牙一緊,瞪著張淑妃露出的得意,她卻一點辦法也沒有,身旁的江公公對她搖搖頭,示意她萬不可衝動,免得聖怒降罪,皇兄這次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她憤怒地起身離去,連福身告退都免了,提裙奔出御花園。
聖意已決,帝命難違,這和親之事已成定局。
同樣的,她亦清楚地明白,自己絕不肯受人擺佈,就算皇帝也一樣。
要她去和親,下輩子吧!內心禁不住怨起那個從未謀面的吐蕃王,閒著沒事竟來招惹她,要是哪天給她遇著了,非痛宰他一頓不可!不過算他運氣好,沒機會被她痛宰。
因為,在她心中,一個膽大包天的計劃已然因應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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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皇上宣佈了公主的婚事後,公主的心情就糟到極點,一天到晚垮著臉,掬香和蔻兒這會兒也沒轍了,和親是何等大事,由皇帝親擬聖旨下詔,絕非小孩子嬉戲,說停就停。
見公主心事沈重,兩位宮婢也不知該安慰她什麼好,她們可以想像公主心裡有多難過,才和赫大人許下終身之約,卻緊接著收到和親的惡耗,想必赫大人那兒打擊也很大吧?皇帝下詔後,宮裡就如火如茶地為公主出嫁之事大肆準備。
新月初上,夜晚寂靜,公主的閨房裡,氣氛更是沈重得窒人,掬香和蔻兒正為公主寬衣梳頭,伺候她就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