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不到!只好借酒澆愁。
韓岳從沒見赫大哥如此頹喪過,他很想幫忙,但也明白現在說什麼都是無用,皇上下旨文樂公主和親,已是不能改變的既定事實,這是生長在皇家的悲哀,若皇上賜婚的對象是某位大官,還有挽救的機會,若是外族,就變成了國與國的約定了,不得反悔。
他明日就得返回邊防,在此之前,還是希望能盡己之力,勸勸赫大哥。
「婢女說她終日以淚洗面,赫大哥還是……」
酒壺瞬間被赫嘯風的握力給震碎,讓韓岳噤了口,瞪著赫大哥的拳頭,破碎的酒壺將他的手割破,血液和著烈酒流下,傷口碰到酒可是非常灼疼的,一般人絕對受不了,赫大哥卻任由血流著,拿起他送來的酒,默默地喝著。
還是喝酒吧!他拍拍赫大哥的肩,自己也拿起酒壺灌了一大口。
*** *** ***
天將大白,清晨的風帶著寒意,李雲蓉站在窗口,風兒自窗欞灌入,掬香一進門,就發現房裡過冷了些。
「公主,你別站在窗口呀,會著涼的。」掬香走上前,當來到公主身旁時,她嚇得呆住了。「公主!」她驚呼。
李雲蓉蒼白的容顏上佈滿了淚水,哭紅的眸子表示她已哭了許久,而她的唇辦毫無血色,臉上毫無生氣,彷彿隨時會倒下,從沒見她這般花容憔悴的掬香嚇到了。
「公主!公主!」她急切地喚著。
「他沒來。」李雲蓉依然看向窗外。
「公主?」
「到了最後,他還是殘忍得不來見我,而我今日就要離開了,他連我最後一面都不肯見。」
她感到身子好冷,心也冷了,就這麼站著不動,任由掬香忙將一件外套罩上她的身。
「呀——公主……你的臉好冰,手也好冰,你……站了多久了?難不成你整晚沒睡?」
「我睡不著……」
掬香眼睛紅了,她將窗扉關上,把公主拉到床榻坐下。「公主,奴婢這就去倒杯熱茶,給您暖暖身子。」
掬香忙進忙出,沒多久,蔻兒也來了,她們端熱水進來,用熱毛巾幫公主擦乾哭紅的眼,這些日子以來,公主食慾不振,夜裡常以淚洗面,她們心疼,也找了韓將軍傳話,但赫大人始終沒出現。
從前充滿活力和朝氣的公主不見了,在她們面前的是傷心欲絕的公主,她們抱著公主,用自己的溫度幫她取暖。
「我冷的……不是身子,而是心……」
這話終將掬香給弄哭了,蔻兒也眼眶一陣熱。
「蔻兒……掬香……原來空虛的感覺可以讓人如此孤寂無助,我終於明白什麼叫哀莫大於心死。」
「公主,你還有我們。」蔻兒道,隱忍著淚,不讓自己在公主面前掉淚。
李雲蓉淡笑了下,那笑,是如此的淒楚,任何人見了都會揪心疼痛,她擦乾眼淚,閉上眼,當再度睜開眼時,眸裡恢復了點神智,卻更為冰冷。
「別哭了,我沒事,幫我上妝吧,別誤了時辰。」
「公主……」
「放心,我的眼淚到今日為止,明天開始,我不會再為他掉一滴眼淚,既然這是他的希望,我成全他。」
她下定了決心,碎了的心,不會再更碎了,哭乾的眼淚,也不會再多掉一些了,今日開始,她將開創自己的人生。
穿上嫁衣,梳好頭,上好妝。
她李雲蓉,昂首闊步,選擇自己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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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詔告天下,吐蕃遣相祿車贊致禮,獻金五千兩,寶玩數百件,將文樂公主嫁予吐蕃王,以示友好安邦。
今日,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黃道吉日,皇帝和百大群臣親自恭送文樂公主出嫁,統領大人赫嘯風也在恭送之列。
文樂公主向皇兄行叩拜禮後,便在宮娥的攙扶下轉身,地上的紅毯從皇宮大殿延伸到宮外的鳳輦,她每走一步,百宮群臣便向她叩首跪拜,當行經赫嘯風面前時,她手上的紅帕絲絹掉在他面前。
赫嘯風一震,不自覺地抬起頭來,由下往上,望見了秀羅額下那張憔悴卻依然美麗的容顏後,僵住了。
淚水,自她清冷的美眸流下兩行,映著銀輝,含著令人心痛的淒美哀傷,落下的淚珠有若星光點點,滴在他臉上。
雖然僅是一眼,卻已成為永恆,這一眼,對他而言,是今生最大的酷刑。
宮娥將拾起的巾帕交回她手上後,她便轉回頭看向前方,緩步朝宮外走去。
赫嘯風依然僵著,她的淚水狠狠扯痛他的心肺,比任何刀劍都銳利,直插入他的心口,而他卻動彈不得。
他突然有感覺她會消失,這感覺令他身形劇震,不自覺地伸手想要抓住她。
「統領?」
一旁的副統領疑惑地喚著他,赫嘯風尚未碰到衣角的手頓住,在其他人沒注意時忙收回手。
他差點失去理性,早看破了不是嗎?
她已不屬於他,即使心如刀劫,他也只能閉上眼,將這份愛戀永遠深埋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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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親隊伍浩浩蕩蕩地自長安皇城出發,幾十大車皇帝賞賜的金銀珠寶和綾羅綢緞作為公主出嫁的嫁妝,十名陪嫁宮娥,由一隊精壯士兵隨行護衛公主,皇宮樂工敲鑼打鼓、吹笙奏樂,自長安御道行往關外。
陪嫁宮娥的車乘,還有數百騎送親的隊伍,浩浩蕩蕩馳過灞橋,千萬株楊柳隨風擺動,長安的百姓站在大道兩旁,目送這支旗旛招展,彩轂繡帷,高頭駿馬的和親隊伍緩緩遠去。
寬敞氣派的鳳輦車內,李雲蓉坐在綾羅床褥,背靠著湘繡枕,一身的皇族繡衣,頭戴秀羅額。
出了城門後,樂工與送嫁女婢便止步。
半個月後,和親隊伍已遠遠離開了長安,一路往西行,在鳳輦裡,李雲蓉和最寵愛的兩名婢女掬香和蔻兒正在密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