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大少爺別將布莊賣掉。」他語氣和緩,眼神卻是無比堅定。
聞言,柳長東活像被踩著尾巴的貓,氣急敗壞跳了起來。
「好個大膽奴才,你以為你是誰?柳家哪有你說話的餘地?」他怒瞪著眼,渾身滿是對下人才發作得起來的威嚴。
「小姐對我有救命之恩,現在她為布莊的事整天愁眉苦臉,我不能坐視不管,就算冒著犯上的罪名也在所不惜。」
「好個伶牙俐齒的狗奴才!」柳長東答不上話,好半天才悻悻然從牙縫裡進出聲音來。
「我有名有姓,別用奴才這兩字輕賤我。」
他的目光直視,那炯亮凜冽的懾人眼神,竟讓柳長東忍不住一驚。
這奴才怎麼跟其他下人不一樣,那威風凜然的氣勢,活像他才是主子,自己是個下人似的。
「反了、反了!區區奴才也敢這樣跟我說話,難道你不怕我責罰你?」柳長東施威不成,就反過來威脅他。
「我如果怕,今天就不會來了。」韓劭剛毫不畏懼迎視他,果然教身為主子的柳長東氣勢短了一大截。
「好個有骨氣的奴才。」柳長東忿然低吼。「不操心自己得捲鋪蓋走路,竟然敢管到主子頭上來?!」
「我不在乎自己,只希望大少爺好好考慮,別輕易將布莊賣了,柳家的家業傳承好幾代,都是柳家祖先辛苦的成果,不該輕言放棄。」
韓劭剛這番語重心長的提醒,聽在柳長東耳裡卻像教訓,刺耳得很。
「柳家的事用不著一個奴才出主意!」
話還沒說完,柳長東的脖子遽然被一隻手狠狠鉗住。
「我說過,別叫我奴才。」韓劭剛從嘴裡吐出陰森警告。
被這強而有力的巨掌鉗住咽喉,柳長東嚇得臉色發青,連話都吐不出來。
「可、可惡……的奴、奴才……」
「嗯?」大掌警告性地加重了力道。
憤怒又不甘的閉起嘴,柳長東怎麼也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會被下人威脅。
盯著眼前這張懦弱怕事、卻又愛端主子架子的臉,他終究還是鬆開手。
「咳咳……」一獲自由,柳長東立即劇烈的嗆咳起來,還不等順過氣,立刻扯開嗓門嚷了起來。
「來人……來人啊!把這犯上的奴才給我關進柴房去!」
韓劭剛早就料到,此番冒犯肯定會惹怒氣短量小的柳長東,因此當兩名護衛左右押住他時,他還是面不改色、從容不驚。
「大少爺,柳家與長安康家幾代世交,你盡快前去向康家借款一千兩,還了八百兩帳款,剩餘的銀子全數收購附近幾個省城的所有蠶絲,千萬要記住……」
「少在那裡一派胡言!」
不等韓劭剛說完,柳長東遽然打斷他。
「來人,把這大膽奴才關起來!」氣得面色扭曲,他扯著嗓門仰天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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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劭剛犯上被關進柴房的消息,不到半天就傳遍了柳家上下。
幾名平時受了韓劭剛幫助的丫鬟家丁,紛紛偷偷地前來關心探望,偷渡些食物給他。
收下眾人的關心與好意,韓劭剛絲毫不擔心自己的處境,他唯一擔心的,只有柳依人。
心底那份牽掛日益壯大,連他都不知要如何壓抑這份強烈的思念情緒。
曾幾何時,柳依人在他心中竟變得如此重要,從一個挺身相助的恩人,成為他心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只要想起她,即使歷經一整天疲憊,心情也會變得輕鬆起來,像是……被裹上一層甜甜的蜜一樣。
腦中紛亂思緒依舊纏繞,一面擔心著柳長東是否照他的話去做,也擔心柳依人有沒有好好生活。
突然間,柴房外傳來輕微聲響,那是有人拉開門閂的聲音,隨即一個模糊身影輕盈閃入黑暗柴房中。
是誰?韓劭剛正要開口,嘴倏然被冰涼的柔軟小手摀住,一股淡淡的幽香同時飄進鼻腔。
「噓,小聲一點。」聽見熟悉的柔細嗓音,莫名的驚喜與擔心同時自韓劭剛心底升起。
「小姐?你怎麼來了?」他訝然問道。
「我擔心你,怎麼能不過來看看?」她的低語幾近無聲,卻是字字撼然人心。
淡淡月光下,她的美麗輪廓難以分辨,但那雙盛載萬千柔情的瑩眸,卻是那般璀璨閃耀。
「你不怕被大少爺發現?」他輕歎道。
「我要是怕就不會來了。」她頰邊浮現美麗卻堅定的笑容,勇敢無懼的眼神讓人再一次心悸。
「就算沒有大少爺,也要顧忌府中的悠悠之口,你是個未出嫁的姑娘,真該三思而後行。」
「要是我能想那麼多就好了。」咬著唇,柳依人泫然欲泣。「一聽到你被大哥關起來的消息,我整顆心都亂了,根本沒辦法想那麼多,只想看看你,確定你有沒有事。」
眼底隱約浮現的淚光,更令強裝堅強的她讓人倍感心疼。
「我沒事,男人可是銅造鐵鑄的,沒那麼脆弱一碰就碎,你不需要擔心。」他想表現出男人豪邁、無所懼的一面,卻在遇上她的眼淚後全然化為滿腔柔情。
「你被關在這裡,我怎麼能不擔心?」她哽著嗓子。「我去求大哥,讓他放你出來!」
「不,小姐,是我冒犯他在先,恐怕得多關幾天才能讓他消氣,就讓我求仁得仁吧!」他不願讓她瞠進這趟渾水裡。
「你到底跟大哥說了什麼,怎會惹得他大發脾氣?」
「求他別賣掉布莊。」
好好睡一覺,這件事我會想辦法。
柳依人腦海裡突然響起前一夜他曾說過的話。
「你……」柳依人怔了怔,不爭氣的眼淚又湧上來。「你這傻瓜,竟然真的付諸行動。」責備語氣中有的卻是滿滿的感動與心疼。
她真想知道,他渾身的膽識跟勇氣究竟是從何而來?
「拜託,別哭!我禁得起挨餓跟監禁,卻禁不起你的一滴眼淚。」
心疼撫去粉頰上的淚,他瘖啞低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