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比剛才更惶恐,更驚懼的搖頭。
「為什麼?」
「祖奶奶特別交代過,沒有她的允許,誰都不准靠近大少爺靜養的留園。」小紅說得很無奈。
「連我也不行嗎?」晏姝露著淺笑,語氣是央求的。
小紅為難的咬咬唇。
「其實,大少爺的情況並不理想,聽管家說,迎親的前幾天,大少爺咳血咳得挺嚴重的,這幾天不曉得有沒有好一點?老爺正托人從泉州找來神醫,希望能挽救大少爺的生命。」她據實以報。
晏姝聞言,那淺笑不由自主地凍結了起來,她的腦袋一片恍惚,手腳冰冷且無力,猶如被丟進既黑且深沉的洞穴似的,幾乎萬劫不復,幾近永無超生的絕望如海潮般一波波推近她,席捲她。
昨天,那玩世不恭,行事吊兒郎當的小叔仲傑,曾告訴她,要她自求多福,要她有心理準備,今天,這個善良無心機的丫環小紅,談論著應傑的病情,竟也是眉頭深鎖?!
難道她的夫君真是藥石罔效了,她就要成為寡婦了?!
茫然、恐懼、不安,不知所措,許多前所未有的感受一陣陣輪番上陣,侵擾著晏姝。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
曲橋的另一端,晏姝聽見有個丫環正喚著她。
「是祖奶奶屋裡的晴兒。」小紅趨向前,向她說明。
「祖奶奶……」想著瞿然威嚴且嚴肅的祖奶奶,晏姝緊張得不由自主地縮起身子。
晴兒已走近她,笑容可掬。
「大少奶奶,你在這兒啊!」
「我正在幫少奶奶熟悉環境呢!」小紅合宜的應對。
「以後有的是時間。」晴兒一語雙關,隨即又道:「祖奶奶要少奶奶即刻到她屋裡去。」
「什麼事?」晏姝說得很小聲,沒想到晴兒已聽見了。
「祖奶奶找,就是韋家最大的事了。」晴兒毫不客氣的回道。
晏姝暗地吃了好大一驚,看來,在韋家生存,還真要有三頭六臂!
尾隨著晴兒的步履往祖奶奶居住的庭閣邁進,不曉得是心情的忐忑,抑或是臘月的風寒吹拂的關係,晏姝覺得好冷,好寒啊!
第三章
在晴兒的帶領下,繞過層層莊院,走過數座曲橋造景,晏姝終於來到了幽雅寧靜的頤園。
扶疏的花木,精心設計的庭園樓閣,雖嚴冬,但花香仍四溢。
祖奶奶威儀凜然的端坐在廳堂雕花大椅上,那背著光的模樣,更加增添她無限威儀光彩。
「祖奶奶正等著少奶奶呢!」晴兒熱絡的模樣與剛才那恃寵而驕的表情儼然不同。
「祖奶奶。」晏姝怯怯的喚了一聲。
「你們都下去吧。」
晏姝沒聽見祖奶奶回應她,只聽祖奶奶一聲令下,周圍環侍的奴婢以及丫環們,全噤聲的退下。
她側過頭望著小紅,希望能得到些許的精神鼓勵,卻失望了,小紅也如其他的丫環一般,跟著退出了廳堂。
像是與世隔絕,被拋到天之涯,海之角一般的孤獨無力感,襲湧上晏姝的心扉。
「坐。」祖奶奶半命令的說。
晏姝半跌坐在祖奶奶對面的椅子上,誠惶誠恐,雙膝竟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祖奶奶再次打量著晏姝,柳葉細眉,珠玉般的晶亮雙眸,不點而紅的鮮唇,還有那難得一見的內蘊氣質,她再再折服了。
這雙閱人無數的眼睛,總算折服孫子應傑的眼光,明白應傑為何會那麼執著了。
「知道我找你來的原因嗎?」祖奶奶的聲音鏗鏘有力,冷靜而深沉。
晏姝搖搖頭,她真的不知道。
「是該讓你和應傑見個面。」
聞言,晏姝的雙眸漾起了兩道前所未見的光芒。
可以與她的夫君名正言順的見面了,她終於可以負起照顧夫君的責任了!晏姝滿心期待著。
「不過……」祖奶奶端起茶具,緩緩的啜了一口,「在讓你與應傑見面前,有些話,我必須要告訴你。」她閃爍著懾人的眼眸,直直投向晏姝。
晏姝並不懼怕祖奶奶的雙眸所投射出的懾人力量,她最是擔憂的是夫君應傑的病情,一顆心猶如懸在半空中似的,茫然惶恐。
「讓你進韋家的門是你的福氣,不是你的委屈,這點,希望你別搞錯,你知道的,以韋家的財勢權力,要什麼樣的女孩子會沒有,要不是……」說到這裡,祖奶奶驟然止住了口,眼神帶著一抹的無奈。
「孫媳知道。」晏姝小聲的答應。
「只要你好好服侍應傑,韋家絕對不會虧待你。」祖奶奶恩威並重的重申。
晏姝點點頭。
「應傑是韋家長孫更是韋家的命根子,如果你能夠不負大家的期 望,為應傑生下個兒子的話,我保證讓你以子為貴,錦衣玉食一輩子,你的地位,永遠不會受到威脅。」
晏姝愣愣的,不曉得該如何答聲。
祖奶奶再度展現凜冽的威儀,擲地有聲的道:「我告訴你這席話的意思很明白,在我們韋家,只要能夠傳宗接代的就是寶,如果不能的,就是糞土!」
這段類似威脅又酷似利誘的話語,懾得晏姝全身僵直。
「你說我獨斷也好,不近人情也罷,誰教你是韋家的媳婦,進了韋家的門,就得遵守韋家的家規,任何人都不得有例外。」祖奶奶不怒而威的作了結論。
望著祖奶奶十指的各式珠玉寶石指戒,還有雙手腕上那一對對翡翠瑪瑙,像是金玉裹身似的,恍惚間,晏姝似乎看到了三十年後的自己,怔愣夾雜著錯愕。
「聽懂沒?」
「孫媳知道。」晏姝應聲,得很小聲,極惶恐。
「如果明白了,就讓你見見應傑吧,趁應傑這兩天氣色還不錯,也許……」祖奶奶一轉身,連話題都中止了,拉開嗓門:「晴兒,晴兒,到留園去了。」
一踏進留園,檀香夾雜著濃濃的藥草味便撲鼻而來。
「你先在這邊等一下。」樓閣槐樹前,祖奶奶止住腳程,轉身交代。
「是。」晏姝點頭應道。
不曉得過了多久,只覺時間就像園中造景的流水似的,點點滴滴流逝,她雙腳幾乎站麻了,卻不敢隨意移動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