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姊兒冷哼著將一塊冰含在口裡,毫無替女兒解危的意思。「我為什麼要救你,你有拿我當母親看待嗎?」
「你……」泣不成聲的朱雅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裡難過得只會哭。
「吃我的飯、睡我的床、住我的房子、腳踏的土地也是我的,沒有一點貢獻也就算了,還當我是免還錢的現金卡,要錢要得理所當然,家事一樣也不做,當我上輩子欠了你呀!」
她罵得順口,故意要讓女兒受點教訓,沒吃過苦的孩子是不瞭解父母的辛勞,她能給的都給了,而她卻還不知足。
「我知道你打心眼裡瞧不起我,認為我低賤得不配當你的母親,既然如此,有本事就自己找條活路,不要老想著依賴別人,我也有我的生活要過,少個女兒反而落得輕鬆自在。」
「我……我要回家……嗚……嗚……我要回家……」這裡的每個人都好可怕,像扭曲的怪物。
「你還有家嗎?你待的那個家是我生張熟魏買來的,既然你想出去就走吧!我也不留你,免得你說我妨害自由。」
鳳姊兒做出嫌棄的表情甩甩手,轉身背對嗚咽抽泣的女兒,無視她被人佔盡便宜的慘狀,一副不管她死活的樣子。
「媽 我不要……我會乖,我不出去了……你幫我……嗚嗚……幫幫我……嗚……」她會乖乖地寫功課,不再亂跑。
「哼!會喊媽了,骨頭再硬給我瞧瞧,想耍脾氣你還不夠斤兩……」
潑辣的話語忽然止住,鳳姊兒撇撇嘴,放下叫喚九穹的手,表情似譏諷卻又微顯孤寂,瞄了一眼剛進門的身影,大口地抽著手上的煙。
她的嫉妒是根深蒂固,怕是連死也消除不了,她想去恨卻無從恨起,因為那個人永遠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恨,而且恨什麼。
這就是女人最大的悲哀,一生的喜怒哀樂全操控在一個男人掌中,而他愛的人不是你。
「鳳姊兒,又拿女兒來練修養呀!你別害人家提早進棺材。」
唉!真是不像話,看了鼻酸。
喬品真的左腳正要抬起,一旁慇勤的虎豹兄弟已代勞一踹,再招呼幾顆硬拳頭,笑不出來的老淫鬼當場捉起小白兔來,酒醒了一大半。
只不過他吐的是血,以及一排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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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品真瞟鳳姊兒一眼。「林鳳妹,你的脾氣也未免太沖了,火一點就想燎原,也不怕燒死自己。」這藥下得太重了,一個不慎真要後悔莫及。
「死就死吧!人生活著也沒什麼意義,拖個伴一起上路也不錯。」省得留在世上受苦。
「邪惡的想法,人死一條命,鬼做萬世奴,你想死之前讓我先死,眼不見為淨,不然我很難向大哥交代。」她可不想死後還遭人怨恨。
喬品真口中的大哥並非她親生的兄長,而是她父親生前收養的棄嬰,兩人同在一個環境成長情同兄妹,她一向喊他大哥。
「人死都死了要什麼交代,你對我們母女倆的照顧已經夠多了。」她握杯的手忽然一緊,仰頭喝光不加冰塊的琴酒。
「還不夠,我欠你們一個丈夫、一個父親,這個遺憾有生之年怕是難以償還。」不勝欷吁的輕喟一聲,明亮的眸中蒙上一層黯影。
本名林鳳妹的鳳姊兒苦澀的一笑,斜眼凝睇她妒之若狂的天之寵兒。「丈夫?呵……呵……你比我想像得還要天真。」
他從來就不是她的丈夫,他們並無任何婚姻關係,只是單純的男歡女愛各取所需,在他的心目中,她還不如他的「妹妹」踩過的一根草。
只是她傻得學不會灑脫,以為情夠深就能改變既定的命運,就算得不到心也要將人留下,日夜相處不怕磨不出感情,有志者,事竟成嘛!!
但是她甘冒難產的危險,陣痛三天三天才生下兩人的骨肉,換來的竟是傷口淌血的他,草率地以紗布包紮並未上藥,轉身又走向令他受傷的那人,從頭到尾沒看她一眼,甚至沒有抱抱自己的女兒。
她很清楚自己在他心中的定位就是只個女人而已,不該吵鬧,只能乖乖地應付男人的需求,如果她不夠聰明地妄想在他心中佔一席之地,那麼她隨時可能被取代。
孩子不是恩賜,而是漫長等待的折磨,看著那雙酷似情人瞳眸的眼,有好幾次她想親手掐死她,以便結束自己這麼多年執著的深情。
「而你始終放不開亡者的陰影,老把悲傷當酒喝,喝上了癮。」音調極慢,喬品真旋轉著冰塊漸漸溶化的酒杯,只看不飲。
「啐!你改行當心理咨詢師啦,話多得讓人煩心。」她還沒低潮到需要開導。
淺淡的一笑,喬品真將話導入正題,「你找我來有什麼事?我們很久沒見了。」
公司的事才剛步上軌道,想想也有大半年未碰面了。
她忙,她也忙,兩人的作息完全顛倒,想要排個時間聊一聊簡直比砍人還難,彼此都挪不出空檔。
「還不夠久。」鳳姊兒眼神飄忽地冷笑,為空掉的杯子注滿酒液,「你是我心上的肉瘤、骨髓裡的那根刺,讓我想忘也忘不了,時時刻刻關注著你。」
「有事?」喬品真問得很輕,讓人以為她快睡著了。
「記得全老那頭狼吧!」鳳姊兒的冷笑是對自己的嘲弄,明明恨著眼前的這個人,卻又無法不當她背後那雙守護的眼。
是自虐吧,她想。
不自覺地想為她所愛的人守護他愛的公主,天生的悲劇人物。
「你是指消失多年的全叔。」聽說他的船沉了,人也跟著葬身海底。
「虧你還喊他一聲全叔,想當年他把你害得多慘,還幹了那種事。」鳳姊兒的氣憤明顯可見,似是為她抱屈。
矛盾,將人分裂成兩面,在愛情這一面,她希望世上沒有喬品真這個人存在;然而在友情這一面,她不能否認喬品真是她最有情有義的朋友,讓她沒辦法加以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