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青聰挪開了視線,口氣冷淡的說:「妳該離開這兒了,妳是要去結界森林,還是回人類社會?我讓人送妳。」
「讓人送我?」綠羅心裡湧上一層悲哀,「不必了,我的事情不勞你再費心。」
她冰冷的眼神,在她和壹青聰之間形成了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壹青聰覺得他的心彷彿掉進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他的額頭出現豆大的汗珠,從他擰緊的眉間滾落;他的牙齦已經咬出血來。
綠羅從未見過壹青聰如此可怕而扭曲的表情,嚇得一時僵住。
當她看到壹青聰那雙原本蔚藍的瞳孔變得血紅,猶如兩團妖異而危險火焰,她覺得她一刻也不能待下去了,一扭身便朝房外疾奔出去。
綠羅走後,壹青聰突然跪了下來。和兩個月來的每次劫難一樣,他痛苦地蜷縮著身子。
咒縛帶給他的痛苦,不單單是肉體上的痛苦,還有精神上的痛苦;被所愛的人冤枉的痛苦、被宿命玩弄卻又無力反抗的痛苦、無可奈何的痛苦、恨不得能粉身碎骨去換取愛情的實現而又不可能的痛苦……全都在折磨著他。
第九章
咒縛發作過後,壹青聰倚在牆角,看上去十分虛弱。
在他的身旁,是花塚的屍體。
他想起了花塚死之前看著他的那種悲傷得無以形容的眼神,他的心跳變得很沉重,那一下一下沉悶的撞擊聲就像有人拿鐵錘往他的心壁上釘釘子。
壹青聰把手輕輕按在花塚的身體上,讓花塚的身體在他的手中幻化成無數的雪魂,向上飄升。
花塚屬於冰瞳一族,此刻壹青聰正用自己僅存不多的力量,把她的身體運回到她的故鄉,那個遙遠而美麗的冰雪之國。
替花塚善後之後,他準備去找綠羅,但他站直的身體卻忽然立著不動,他的眼睛緊緊盯著大門。門口出現了一個人,是被他打傷的月光舞,她的臉色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
壹青聰冷冷地看著她,警覺的眼神極力掩飾著疲態和狼狽。
月光舞緩緩地向他走來。
當她淡綠色的瞳孔映在他的瞳孔上時,他第一次從月光舞的眼中讀到類似於絕望的東西。
月光舞從出現,眼睛就一直沒有離開過壹青聰,緊緊地盯牢他卻一句話也沒說;性情潑辣的她彷彿在一夜之間驟變成另外一個人。
昨夜,她看著鮮紅的血從傷口處流下來,她忽然體會到原來愛是那麼痛的滋味;尤其是愛上一個永遠也不會愛上自己的人。
她突然問:「如果月光從來就沒有宗家和分家之分,你會抵抗我對你的愛嗎?一開始你就厭惡我,是因為我是宗家的人嗎?」
壹青聰冷冷地說:「我沒有興趣和妳討論這個話題。」
月光舞不顧他厭惡的表情,繼續問:「為什麼你要把對前人的憎恨加諸到我的身上?十幾萬年前我還沒有出生!你只知道命運對你不公,那我呢?你對我公平過嗎?」
她猛然記起了五百年前同樣的對話,突然間,她覺得好累。她看著壹青聰,他的眼神彷彿千古不化的寒冰,有時候她真的很想看到他笑的樣子。
是什麼時候她竟變得如此多愁善感起來?她不但覺得自己可憐,壹青聰更可憐,他用冷酷和不可一世的外表包裝著他無比脆弱的內心;他憎恨著命運的安排,憎恨著宗家也憎恨著她,他對這一切的恨是那樣的極端和不可理喻,但她偏偏就愛他!
她記得她曾經在十幾萬年前的古訓中看過一句話──愛和恨其實只有一線之隔,那都是發自內心對一個人的思念和掛念。如果是那樣,那她對眼前的這個男人到底是愛還是恨?
她思索著,低聲說:「我愛你,壹。」
她不記得她對壹青聰到底說過多少遍這幾個字了,但她卻從未像今天這樣絕望過;當她把這幾個字說出來,連她自己都覺得它的份量是那樣輕如鴻毛。
雖然如此,她也要說最後的一次。
「不要對我說這個。」
月光舞突然朝他撲了過去,因為咒縛發作過後的虛弱,壹青聰一時閃避不及,月光舞的右手呈手刀插入壹青聰的胸膛。
「讓我把你的心掏出來,看看它是不是冰做的!」月光舞說著,右手已經卯足了勁。她是真的要殺了壹青聰。
壹青聰大驚,他能感覺到月光舞把全部的妖力都凝聚在右手上,直襲他的心臟,下一秒就會把他的心臟摘出胸腔外似的。
一陣鮮血噴了出來,月光舞彈了出去。她的右手被壹青聰齊臂斬斷,鮮血浸濕了她那件淺紅色的長裙。
一滴淚從月光舞燃燒著仇恨的雙眼中滾落下來,似乎她所有的愛都隨著這一滴不易輕彈的眼淚而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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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羅在離開壹青聰的臥室後,意外遇見前來找尋妹妹的月光御劍流,她希望月光御劍流把她從這兒帶出去,卻又不願意跟著月光御劍流去見壹青聰,便答應留在原地等他回來。
月光御劍流要走時,又被綠羅叫住,她猶豫著不知該如何開口,只是看著月光御劍流。
月光御劍流瞭然的說:「妳不用擔心,我不會無緣無故找他麻煩的。」
然而當月光御劍流出現在壹青聰的臥室門口時,卻看到令他無比震驚的一幕。
他迅速衝到月光舞面前抱起她,幫她止血。他看著月光舞一向嬌艷如桃花的臉色變得像紙一樣蒼白,那是傷上加傷所造成的。
斷臂不算大傷,真正足以致命的,是壹青聰用在她身上的招式。
月光舞輕輕喊了一聲:「哥。」
「畜生!」怒火如滾燙的岩漿般從月光御劍流的胸中迸發出來,他放下月光舞,身體像層層幻影般向壹青聰發出連續攻擊。
他太高估此時的壹青聰,以壹青聰現在的虛弱程度根本就避不開也承受不了那樣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