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視線落在女兒安睡的臉上。嚴峻約五官變得柔和。他從來不曾好好地看過她,總以為她夠聰明,能夠安然地成長;在他沒有發現的時候,她竟已慢慢地長大,有著驚人的才智,內心卻像是刺蝟般長滿尖刺。
他的手落在唐心的臉上,輕輕觸摸著。女孩低喃幾聲,滿足的臉上帶著笑,揉著他的手,仍舊沉睡著。他的心中有一個缺口已被填補,在看著女兒時,他頭一次覺得滿足而驕傲。
「她好漂亮。」款款輕語,憐惜地摸著小女孩的發。「她只有眼睛跟神韻像你,漂亮的五官是來自她母親嗎?」她詢問著,抬起頭來卻看見他的眼神變得冰冷。
聽見款款提起前妻,唐霸宇的面容像是罩上萬年寒霜。腦海中再度想起前妻瘋狂喊叫的模樣——我不愛你,沒有人會愛你這種冷血的魔鬼,我嫁給你是為了你的財產!
「我不記得她的長相了。」他粗魯地回答,眼神變得冷冽,不再觸摸女兒的臉頰。他的心中其實有著深切的懷疑,是不是真如那些女人所說的,他根本不值得愛,整個人的價值就只在於那些財富?
「不可能的,」款款誤會了他的反應,以為他還在懷念著以前的妻子。她衝動地伸出手,撫摸著他的臉,用手指熟悉五官的曲線。「以前在總部上班時,不曾聽過有人提起你的妻子,在唐家也從沒有轉過有人提起過她,是因為你還在為她傷心嗎?你還愛著她,所以捨不得她的離去?」想到他的心裡有著另一個女人的身影,方款款的心莫名地疼痛著。
他的臉扭曲著,顯得尖刻而諷刺,眼裡的黑暗把靈魂都掩蓋了。「我為她傷心?當一個女人咒罵我為惡魔,瘋狂地想拿掉我的孩子,還指證歷歷地喊叫,說她嫁給我全是因為看上我的錢……你想,我還會愛著她嗎?那些言語能夠摧毀任何愛情,甚至能夠摧毀一個人的心。」他逼近她的臉,因為過去的傷,血液中的野蠻因子竄動著,他過度用力地握著她的手,甚至弄痛了她。
款款愣住了,她被那雙眼裡的痛苦與憤怒震撼,從不曾在哪個人眼裡看到那麼多的絕望。她的手疼痛著,但是,卻比不上心中的痛。
「她是那麼說的嗎?她說你是惡魔?」她顫抖地間著,想不透怎麼會有人敢說出那麼可怕的言語?
他冷笑著。想起前妻的言行。多年來他試圖遺忘,但是那些傷害太深,他怎麼也忘不了,只能夠消極地去忽視,讓傷痛在心中愈來愈擴大。他不敢對女兒付出關懷,深怕女兒也跟她母親一樣,對他有著恨意,所以多年來始終忽視她。
「或許她說的沒錯,我的確冷血無情。這大概是唐家的宿命,我的母親也是為了錢而嫁進唐家,我只是她成為唐夫人的手段,就連看見我她都賺礙眼。在我父親忙於事業時,她忙著揮霍,從來不曾理睬過我。」他說出童年時的情況,不曾跟任何人說過的記憶,在此刻傾巢而出,他緊握著她的手,像是握著浮木的溺水者。
方款款震驚了,無法想像那樣的童年會對孩子造成什麼傷害。
唐霸宇的笑容更冷了,緩慢地逼近她蒼白的臉,存心要嚇壞她。他要她知道,世界並不是純然美好的,不是任何人都能夠像她這麼幸運,擁有單純的生活。
「你指責我不知關懷,那麼你來告訴我,關懷是什麼?我的世界裡從來沒有那種東西。女人們接近我,是因為錢財,私底下她們恐懼我,甚至受不了我的碰觸,若不是有那些財富,她們將對我不屑一顧。」他專注地看著她,表情像是噬血的野狼,那傷痛太過深切,讓他直想用傷害她來平撫那些痛。
淚水在款款的眼眶裡聚集,終於忍不住落下。她要咬緊唇才能克制著不哭出聲來,她的手因為他的粗魯而疼痛,而心則是為了他的過去而難受著。
在淚水滴落的瞬間,他像是被燙著般陡然收回手。她的淚讓他清醒,心中的自我厭惡更加嚴重。「我果然是冷血的惡魔,竟然連無辜的你都不放過。」他自嘲地冷笑著,那笑容帶著深埋的絕望。
「不,你不是惡魔!」款款低喊著,被握疼的手覆蓋上他的臉旁。淚水還在滾落,她無法止住那些淚。「她們竟然如此傷害你,所以你將心藏起來,只用冷硬的一面看著所有人。她們沒有資格這麼做!你不是惡魔,你還有心,更懂得關懷。」
心中燃燒著憤怒,她想要把他的前妻痛扁一頓。是怎麼樣殘忍自私的女人,竟然說出那麼可怕的話!
「錯的不是你,而是她們,她們不值得你去愛,更不值得你去在乎。」她仔細地摸索他的臉龐,感覺到他屏住氣息。誰都沒有想到,在堅強冷酷的外表下,其實他早已被傷害得太重。
他皺起眉頭,沒有想到她竟會說出那些話。他總以為冷血的人是自己,而款款卻替他找到理由,說明那些心懷不軌的女人才是罪人。
「為什麼哭?你的手還疼嗎?」他不解地問著,用手抹去她臉頰上的淚水。
「不疼。」她搖搖頭,但是淚水還是漫流著。
「那你為什麼哭?」他追問,雖然曾見過無數的女人在眼前落淚,但是那些虛偽的表演與款款的真情流露截然不同。她不停地哭著,像是受到巨大的委屈,淚水滑落臉頰,讓她白皙的肌膚濕潤光滑。
「她們竟然那樣對待你……對你說那些可怕的話……」她吞吞吐吐地說著,話語因為哭泣而斷斷績績。她摸著他的臉,撫摸到他的唇,順著直覺輕輕摩弄著。
唐霸宇驚訝地看著她,心中陡然流過一陣溫暖。他無法想像,她竟是為了他而哭的。像是收到一個極為珍貴的禮物,他的心被深深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