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子,在他額上輕輕印下一吻,他覺得這個吻充滿了同情的成分,而她離去時的眼神也證實了他的想法。
同情他?
嚴彥卿撫著額上被她親吻過的地方,愣愣的呆坐原地,直到很久以後才回過神來。
這一個多月以來,是羅小雀一生中最難熬的日子。
頭一個禮拜,她努力於甩脫自憐自艾的情緒,抗拒回想被拒絕的難堪,不沉浸在羞恥、自怨的情緒裡。
有時,她告訴自己:他不懂得欣賞她,是他的損失,是他以貌取人。她毋需為了這樣一個男人,改變自己的生活。
她熱愛甜食,喜歡靠吃來安慰自己,除了糟蹋自己的身材之外,並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
但是另一方面,心裡又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對她說:難道你想一輩子活在肥胖中,然後靠這安慰自己的話,度過寂寞的下半生?
所以,她陷入了困難的掙扎裡。
當她想大吃大喝時,那個聲音會即時出來制止她。但是當她壓抑自己狂吃東西的慾望時,心裡的魔鬼又會在她耳旁悄聲低語:別管別人怎麼說、怎麼想了,吃的時候你很快樂才是最重要的。
她簡直快瘋了,但是幸運的是,兩方爭戰還是由制止的聲音取得了優勝,因此她終於熬過去了。
她的小弟對她百年難得一見的自制力毫不掩飾心中的訝異。
這不能怪他,雖然她已經下定決心要減肥,但是根據以往紀錄,羅小雀維持決心的能力通常瓦解在第三天,最長不會超過六天,而現在。已經堂堂邁人了第八天,也難怪他會嘖嘖稱奇了。
但是這個紀錄在即將邁入第二個禮拜時,就受到了挑戰,因為星期天正好是她應該去探望外婆的日子。而熟悉的緊張感讓她幾乎忍不住打破誓肓,想要藉著甜食穩定情緒。
她站在便利商店外頭,心裡天人交戰,在幾番激烈的廝殺之後,才終於打敗那個嘴饞的惡魔,垂頭喪氣的前往醫院。
即使她們祖孫在一個禮拜前,有過短暫的溫暖時光,羅小雀並不會因此就天真的以為兩人可以盡釋前嫌,從此享受親情之樂。
事實上,她一直懷疑那天外婆必定是因為生病太虛弱,才有那一時的失常。等到老太婆康復之後,必定又會恢復之前威風凜凜、君臨天下的模樣。
不過後來證明她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韋老夫人雖然沒有對她非常熱切,態度上卻已經軟化不少。
羅小雀在醫院陪了她一天,聊著以前生活的點滴。韋老夫人也沒有再在她面前指責她的父母,反而默默的聽著她訴說小時家裡困境的種種。
頭一次,她們像一對普通的祖孫,沒有爭吵沒有諷刺。不再急於傷害對方,而只是閒話家常。
雖然對她們的關係而言,這只是一點小小的進步,但是向來冷硬的外婆願意做這樣的讓步,羅小雀也知道那是和平的曙光,而她願意把握。
到了第二個禮拜,韋老夫人更頭一次在毫無敵意的情況下,對她述說著她母親兒時的點點滴滴。
也因為她們祖孫的關係不停的在進步,對她的減肥之路起了不小的幫助。最起碼,兩人之間的緊張感愈來愈淡,現在她去探望外婆,也沒有再有吃東西的衝動了。
隨著時間愈久,她似乎也漸漸習慣了控制嘴饞的慾望。
現在她依照紀真真介紹給她的營養師為她開的菜單進食,配合上游泳、晨跑,一個多月來,的確瘦了一點。
不多,但是感覺得出來。當她今天早上穿上制服,突然發現腰圍明顯的漸為寬鬆時,心裡的雀躍之情真是難以形容。
也因為這件事,讓她今天的心情大好——直到嚴彥卿的出現,終於破壞了她今天的趕心情,和一個多月來致力於忘了他的努力。
當她走出上班的服飾店時,一眼就看到他的車子,而他坐在車子裡,臉上帶著笑,整個人看來神采飛揚的,對比她這一個禮拜來的悲慘掙扎,眼前這個男子快樂的模樣無異像一根針,狠狠的扎進她的心窩裡。
她又開始想吃東西了。
一個月的努力居然即將潰決在他的出現,她痛恨的發現自己還是迷戀他。
「嗨!」他抬手和她打招呼,綻出一個迷人的微笑。
她不情願的走到車子前頭,扯出一抹笑來,竭力去忽視他很快樂——恐怕是因為擺脫了與她的婚約而快樂——的事實。
「有事嗎?」她探頭看向車裡。「今天一個人?紀小姐呢?」
大約在兩個禮拜前吧!紀真真突然來找她,名義上是買衣服,但是卻連看也不看店內的服飾一眼,反而拉著她一直閒聊。在知道她正致力於減肥時,更是熱心的替她好好上了一課「如何健康的減肥」。
羅小雀沒有問她是否還和嚴彥卿在一塊,因為她料想應該是,並且不忘為外婆的失言向她道歉。
所以一看到嚴彥卿,羅小雀直覺就聯想到紀真真。
嚴彥卿看著她苦笑。「你應該看看真真發標的樣子,我認識她好幾個月了,從來沒看過她那麼生氣。你不會想知道怎麼詛咒你外婆的。」
羅小雀聞言扯動嘴角。
「喔,我不需要知道。」她可以想像紀千金抓狂的樣子,外婆就是有本事逼瘋別人。「我相信她詛咒的每個字眼,都必定是我使用過的。」
嚴彥卿挑了挑眉,搖頭苦笑。「我可以想像。」「你們……」她猶豫了一會兒,才問:「你們還在一起吧?關於我外婆……應該沒影響到你們吧?」
他靜靜的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我們從來沒有開始過,我和真真不是你以為的那種關係……我們沒有那麼親近。」
「是嗎?」她微皺雙眉。即使心裡疑惑……也許還帶著嫉妒,但是她並沒有再進一步追問。
她必須記住,他們只是朋友而已,她根本沒有資格去探究他的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