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霞飛震驚。「你不是在美國嗎?」
徐少欽忽然似個孩子那樣淚汪汪地望住霞飛,腔調濃濁,語意模糊,他看著霞飛皎白的臉龐,發現自己從沒有像此刻那樣需要她。
「我早就回來了……我每天都來……飛……你……原諒我……」他痛苦的表情彷彿下一秒就要崩潰。想到將失去她,他書也念不下去了,廢寢忘食,人都瘦了好大一圈。
霞飛蹙起眉頭。「你……你來了正好,我整理了一些東西要還你。」不,再不可能接受他了,經過梁振衣,她才發現,從前在他身旁的自己太不快樂了。霞飛要自己不能心軟。目光堅定,看得他一陣心酸。她說:「我們再不可能了。」
徐少欽軟靠門旁,霞飛的話讓他的眼睛更紅了,他深吸口氣,朝著她的臉說:「可我……我愛……」他忽然很痛苦的張大嘴巴,霞飛瞪大眼睛,退了一步。他……他要幹麼,
徐少欽胃液翻湧。「我……嘔--」
「啊……」這太嗯心啦!老天,他吐了,霞飛尖叫,趕緊躲開,還是被那穢物濺到臂膀。
「你幹麼啦?!」她快昏倒了,徐少欽摀住嘴,身子又軟倒向她。害她一直尖叫,推也推不開。
月亮露出臉來,紅磚牆上行道樹,被溫柔的晚風撫摸過後,愉悅地搖擺婆娑。踏著一地跳舞的樹影,梁振衣繞進霞飛住的那棟公寓,抬頭,在一片月影中,那心上人兒居住的地方,有著溫暖的燈火。
白瓷陽台上,茉莉花盛放,好似也在歡迎他的來臨。
公寓大門敞開著,梁振衣鬃砒花束上樓,腳步聲迴盪在清冷的樓梯間,越接近她住的地方,他的心越忐忑,他眼色溫柔,他感覺到幸福。等她家門打開,他將對她說嫁給我好嗎?
想像她聽了之後,想像她亮亮的眼睛,想像她仰臉呵呵笑的表情,想像她飛揚的眉梢,夢一樣的眼色。
按下門鈴的時候,霞飛正在浴室吹頭髮。
梁振衣微笑地看著赭紅色大門開了,屋內映出的溫暖的光束,緩緩映上他俊朗的臉容,而他微笑的表情,在一瞬間凝住。
所有幸福的期待在看見應門的人時,幻化成一抹尷尬的神色。幸福竟像泡沫,瞬間消失在他斂住了的眉梢。
徐少欽瞪著眼前西裝筆挺、捧著鮮花的男人。徐少欽眼色朦朧,那沾了穢物的上衣早被他扔在地上,他打著赤膊,脹紅著臉,努力想認清來人。
「你……找誰?」他不認識這個高大的男人。
梁振衣望向徐少欽後頭,裡面並沒有霞飛的身影,但是他聽見吹風機刺耳的聲音。他斂容,就好像有一把鋒利的刀插入了胸膛,刺入他柔軟的心房。他暗了眸色,聲音苦澀地問徐少欽。
「霞飛在嗎?」他應該問清楚,儘管他感到某種可怕的臆測如漩渦要吞噬他,儘管他感到某種痛在他心中擴散。
徐少欽醉眼迷濛,口氣含糊。「她在洗澡啦!你幹麼?找她什麼啊?」他打了個很不禮貌的酒嗝。
梁振衣肅容,臉色很難看,他退身。「沒事了。」轉身下樓,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心上那麼沉痛。
將出去時,梁振衣忽然停步,閉上眼,深吸口氣。一直怕受傷,一直不要感情,一旦陷入情網,這害怕的感覺還是來了。
愛情很偉大,有時也很殘酷。他才像上了天堂那樣輕飄飄,瞬間卻被拉人地獄,這感覺殺他措手不及,實在太可怕。
他不想猜想,徐少欽為什麼衣衫不整;他不想揣想,霞飛為拭瘁在洗澡,那畫面太可怕,他不要去想。
可是當他步出公寓,步入了美麗的月光下,他卻開始覺得刺眼。夜色太美,他卻覺得很傷感。涼涼的晚風,拂過他臉頰,怎麼也像故意刮痛他,他坐入車裡,盛放的一把玫瑰,耀眼地如在嘲笑他眼角凝住的憂鬱。
梁振衣狼狽地扒過黑髮,一把扯下領帶,扭開音樂。倒向車座,疲憊地歎口氣。這感覺就像倏然被捲入黑色漩渦。他一直想著那令人椎心的疑問,他不該想卻甩不掉那猜疑蝕、心的畫面……
最怕就是這樣傻傻敞開了心房,像決定盛放的玫瑰,毫無防備地迎向溫暖日光。並不知道,一心向著日光,花瓣也會被曬傷。
想愛的心在一瞬間,脆弱地也會傷、心枯萎。
溫霞飛吹乾了頭髮,將霧濛濛的鏡子矢澀,對著鏡子揉了揉眼睛,穿好衣服,套上梁振衣買給她的羊毛衫,步出浴室。
徐少欽醉躺沙發,酒氣沖天,她皺眉抱怨。「很臭ㄟ!」跑去掀了窗簾,將落地窗拉開,忍不住到陽台上,挨著鐵欄杆,吸一口清新的空氣。
車內的梁振衣緩緩拉下車窗,黝黑的眼睛看見赤足立在陽台上的溫霞飛。月光映在她身上,他送的羊毛衫貼著她雪白的身體,她醋砒一條寬鬆的麻紗褲。她長長頭髮散在肩後,她望著星空,只隔著短短距離,她沒看見他。她仰望星空,表情既無辜又天真。
就在梁振衣深情的視線中,她轉身入內,她的頭髮飛揚。他彷彿能聞到某種茉莉的香味,遺憾地漫過他鼻尖……
霞飛一進屋裡就問爛醉的徐少欽。「剛剛我怎麼好像聽見門鈴聲?」
徐少欽懶洋洋坐起來,吐都吐了,醉意稍退,他難過地賴在她地方。
「對不起。」他難堪困窘。「我不是故意喝醉的。」
霞飛歎一口氣,幫他倒了杯水二喝口水醒醒酒,然後……你走吧。」她拿出一隻紙箱。「這裡面都是你的東西,包括這些年我們的相片,你拿走吧。」
徐少欽握住霞飛的手腕。「霞飛,」他極認真地解釋。「男人都有慾望的,我和那個女的只是純粹的發洩慾望而已,但我心底--」他揪緊胸口。「我真的愛你啊!你相信我!」這是真的,他想娶的只有霞飛。
霞飛瞇起眼睛,抽開手。「我真是聽不懂ㄟ!」她不悅地瞪住他。「什麼慾望啊?你的意思是你愛我,卻又跟別的女人亂來,這是沒有關係的事嗎?老天!」她翻個白眼。「我現在才知道我們觀念差那麼多,我真是……」她頭痛地打開門。「你回去吧,我不管你悅瘁想的,對我而言,因為慾望就可以和別的人亂來,是很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