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沒事吧?!譚克?她臉色好蒼白。」
「她昏倒多久了?」
「有好幾分鐘了。」
譚克捲起她的手臂,測量了她的血壓。然後,他說,「我想她是受到了什麼衝擊,有腦震盪的現象。還有,看這道傷口,她恐怕得縫上幾針。我們就等救護車來這裡……」
醫生的話還沒說完,修女的眼皮忽然在這時彈開了,同時,她開始輕聲呻吟,聲音聽來模糊而痛苦。
然後,她伸出舌頭,潤了潤嘴唇,試著要講話。
「怎……怎麼……了?」
「沒事了,」譚克安慰地低語,「你剛才昏倒的時候不小心在額頭上割了道傷口,不過沒關係,別試圖移動,親愛的,我們會把你送到醫院去!」
她仍試圖坐起來。
「不行,你們不可以!」
譚克試著安撫她,讓她鎮定下來。
「噓……沒關係。你大概只需要留院觀察一下……」
「我絕不去醫院!你們不能強迫我去!」
她正張大了眼睛,緊盯著她的天使,被這個陌生人的話嚇壞了。他們正準備把她送走,送到醫院去!為什麼?如果她都已經沒命了,還去醫院幹什麼?難不成她還活著?要不然她為什麼還感覺得到頭在痛?
而且,她才剛剛找回她的天使!好不容易才找回的,她怎麼可以說走就走?!
於是,也不管頭上的傷口,她開始用力以眼神哀求他幫助她。
縱然,湯馬士明知道自己並沒有做出任何傷害她的事,然而,當他迎上她那對哀求的目光時,還是被一股突湧而出的歉疚,震得啞口無言。
這個女人,這個修女,似乎有種力量,在頓時之間就激發了一股自動防禦的機械反應。
他想要保護她!他想要為她擋開一切傷害!
「你不能幫她嗎?譚克?」湯馬士問道,「她看起來像是好多了,也許,我們不必送她到醫院去。」
老醫生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她可能有腦震盪啊,而且她最起碼也該接受二十四小時的觀察,她還需要縫幾針——」
「這些事你都能做!」湯馬士打斷道,指著他身邊的醫藥箱,「你那裡面一定也有些急救器材吧!」
譚克對修女微微一笑,然後湊近他這位年輕富有的房東先生。
「我可以提醒你一下嗎?湯馬士!我是個婦產科醫生啊!她應該被送到急診室去接受治療才行啊。」
就在這個時候,大門口傳來救護車抵達的聲音,湯馬士可以感覺出老醫生立刻鬆了口氣,然而,他也同時看出那股恐懼又重回修女的眼中,頓時,他就決定了不讓譚克中途臨陣脫逃。
「我們從運貨電梯把她搬上樓吧,然後你可以在我公寓裡幫她作檢查!」他說著,注意到周圍又出現了一小群新來的旁觀者,「至少我們在那裡可以保有一點隱私,如果在你檢查完畢之後,仍然認為她該送去醫院,那麼我們到時候再來作決定!」
他起身,指示著那組火速趕來的急救人員。
「這位是醫生!請你們協助我們把他這位病人搬上樓好嗎?!我們會用得上你們帶來的擔架!」
好啦!這下子他終於又回到了更舒服的角色——發號施令。
「可是,她並不是我的病人啊!」
當急救人員開始準備擔架之際,譚克悄悄對湯馬士耳語。
「你可知道像這種事很可能讓我被控醫療不當,吊銷執照嗎?你甚至連她都不大認識,不是嗎?你對她究竟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她受傷了……而且她很害怕,可能受到什麼驚嚇,她需要幫助!譚克,」他說著,輕輕碰了碰老醫生的臂膀,然後再補充一句,「我來負全部責任!」
譚克於是點點頭,開始指示那組人,而湯馬士則靠近那位驚魂未定的修女,對她微微一笑。
「你不會有事的,」他輕聲說,「譚克是城裡最好的醫生之一,而且也是我的好朋友。」
他望著她大大的藍眼睛,以及她垂肩的波浪般紅髮。她看來是這麼地脆弱,這麼地不堪一擊,這麼地缺乏防備……防備在她週遭進行的這一切。她顯然對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的失態,感到很不好意思,他可以從她的神態裡看出某種獨特的精神,某種跟他一樣尊重隱私的
「我們快點行動吧!各位!」他忍不住吩咐道,「她已經準備好了。」
「你要帶我去哪兒?」她細聲問。
他低頭注視著她,「我要帶你上樓去,去我的……我住的地方。沒關係的!」
她在疼痛之間對他勉強擠出一絲微笑。現在,他再也不會遺棄她了。她知道她可以信得過他。
閉上眼,她知道這一次她可以放心了!
真的!這一次。
☆☆☆
她正在作夢!
在夢裡,她又再度回到了她的雙親在破礦區的家,但是,她發覺家裡竟擠滿了人。
好多好多的人,一個個都穿著黑色喪服。她信步穿越過小小的前廳,傾聽著一陣陣喃喃低語。每個人的表情都是這麼地悲傷,她豎耳想要聽聽看梅芬·康洛伊正在對她母親說些什麼悄悄話,但是卻聽不清楚。
奇怪的是,這些人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她家裡呢?還有,為什麼諾拉·貝尼根和她的妹妹會在她家廚房準備食物呢?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佔據了她的家?而且,每個人都臉色凝重,面帶愁容?!
說老實話,要不是她已經曉得自己是在作夢的話,她大概會認為這可能是場守靈,可是,她家又沒有人去世啊?!
突然之間,一股恐慌湧上心頭,她開始東張西望,在屋子裡極目搜尋著她哥哥。
布萊恩呢?布萊恩在哪兒?
她急急忙忙擠過成群的鄰居之間,居然沒有人注意到她。有一兩次她以為她好像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在交談中被提起,但是她一心一意只想先找到哥哥,所以也不怎麼在意。
她快步走向她的臥室。
布萊恩正坐在窗邊那把舊椅子上,身邊圍繞著一堆男人,當她走過一張張關切的臉旁,她只能在人牆夾縫之間一瞥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