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家?」
「沒錯。那麼,你知道今天是星期幾嗎?」
她還是沒有睜開眼。他為什麼要把她當個小孩子似的問她這些蠢問題?
「星期五?」
「好極了。那麼,日期呢?」
「日期?」
他在幹嘛?尋她開心嗎?
「嗯?」他又輕聲追問。
「呃……一八七五年七月三日?」
她聽他沒有吼聲,於是歎口氣說,「難道不對嗎?也許我有點昏頭了……記不大清楚時間了吧。畢竟,有這麼多事情,接二連三地發生。要不然你說,今天是幾號?七月四號嗎?」
「七月三號沒錯。不過是一九九0年。」
她這下子再也顧不得疼痛,用力張開了眼睛,死盯著他。
「你說什麼?」她幾乎尖叫出來。
「我只是告訴你正確的日期,」他試著保持冷靜,「你說是一八七五年,沒關係,譚克說你可能會有點混淆,因為頭部受創的緣故,不過,不要緊的,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指一九九0年。」
她繼續睜大了眼,盯著他,不敢置信。他看起來很疲倦,而且有點心神不寧的樣子。
「我的意思就是指一八七五年沒錯啊。」她慢慢地、肯定地說。為什麼他非要用那種奇怪的眼光盯著她看呢?
湯馬士這時彷彿恍然發覺了他的失態,於是清了清喉嚨。
「呃,是啊,嗯——這杯是你的茶。我不確定你是要加奶精還是檸檬,所以我把兩樣都帶過來了。」
他用他的長褲管抹抹手掌心,然後便微笑著準備退出房間。
「別走!」她忍不住叫出來,儘管聲音好微弱。
當他回頭之際,她試著想從床上坐起來。可是,這麼一來,她身上蓋的緞質被單便一下子滑到了她的腰際,而她本能地低頭一看,竟被自己身上穿的睡袍嚇得目瞪口呆,一時之間簡直說不出話了。
它是這麼地不莊重、這麼地……她實在是找不出任何適當的形容詞來形容它了,羞紅了臉的她,趕緊抬起雙臂圍在胸前,想要遮住她幾乎完全暴露在外的胸部,然後她再抓起滑落的被單,一口氣把它拉高到肩膀處。
她已經忘記了先前她的天使和醫生幫她換上的這身睡袍了。
在強烈的難為情之下,麥姬把頭垂得低低的,然後深呼吸,強迫自己開口講話。
「我已經死了嗎?」
「什麼?」
她緩緩抬起頭,咬緊嘴唇想要克制住它的顫抖。
「你能不能告訴我?我是不是已經死了?所以我才會在這裡?」
湯馬士望著周圍的四面牆壁,彷彿那上面或許有什麼異樣似的——要不然她怎麼提出如此荒謬奇怪的問題?
「你在說些什麼啊?你當然沒有死啊。瞧瞧你,你現在不是好端端的在這裡,在紐約市嗎?!聽著,你是不是有什麼人需要通知一下的?比如說,牧師啦?修道院院長啦?或許本來有個人準備在哪個地方接你啦什麼的?……」
麥姬吃驚地張大了嘴,她已經把被單和睡袍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你說什麼?這裡是紐約市?」
她的被單又一下子滑落到腰際。
點點頭,傻了眼的湯馬士試著強迫自己別再盯著她那對豐滿的胸部,那對在安琪莉亞的絲綢睡袍襯托之下,顯得輪廓完美無瑕的胸部。真可惡,他幹嘛還要讓安琪莉亞把衣服留在這裡?!作紀念嗎?!哈!
乾咳幾聲,他藉機掩飾他的不自在,同時,試著集中精神,專心回想她剛才問了什麼問題。
喔,對了!「是啊,當然,要不然你以為你在哪裡?」
「我——我以為……我是說,唉,我也不確定……」
難道她不是嗎?!她又怎麼能對他說,說她以為她在煉獄裡呢?現在這種話連她自己聽起來都覺得荒謬可笑。可是,話說回來,她又會是在哪裡呢?她又怎麼會到這裡來的呢?
「那艘飛船呢?」她忍不住要問。
他這輩子從來就沒有這麼坐立不安過!儘管他一直不停地告訴自己:她是個修女!她只是個修女!而且,沒錯!她當然可以有頭髮,一頭濃密光滑的紅髮,恍如波浪一般地垂落到肩頭。而且,沒錯!就只因為她已經把自己獻身給一個更崇高的理由,並不表示她的生理構造就會因此改變啊,她當然會有胸部,她當然會有那彷彿渴望著被撫摸的胸部,那彷彿哀求著被親吻的胸部。
該死!一個修女怎麼可以看起來那麼地脆弱無助,那麼地……性感誘人?!
為了要把他胡亂的念頭拉回來、控制住,他眼睛用力眨了好幾次。
「對不起,我沒聽清楚,你剛才是問什麼事?」
「飛船的事,要不然還會是什麼事?能不能請你告訴我,我怎麼會上那艘飛船的?」
他搖搖頭,「你是指那架飛機?」
「就是我們遇見的地方?」
他點點頭,「沒錯,那玩意兒叫『飛機』。」他說著,不禁皺緊了眉頭,注視著她的臉。奇怪,她怎麼會不知道這個呢?
「你是屬於哪個教會?」
「哪個教會?」
現在輪到麥姬瞪著那件扔在旁邊椅子上的修女服了。她問自己,究竟還打算守著這個謊言到何時?
「嗯,」他繼續追問,堅持要瞭解,「你是出身自哪個修道院?是本篤會呢?還是什麼教派?」
儘管如此,但湯馬士腦後仍有個聲音在提醒他說:無論她是哪個教會出來的,他們也不至於把她當成是小寶寶一樣,連「飛機」這麼平常的東西也不讓她知道吧!
「我不記得了。」麥姬忽然臨機應變地回答。
她還記得醫生說她可能會有好一陣子精神恍惚,記憶混亂,既然如此,她不妨將錯就錯,況且,這也是她當場唯一想得到的答案。
「我還記得我哥哥布萊恩。還有……還有那場爆炸,然後,我只記得你就坐在我隔壁,在那架飛船——噢,飛機上。」
她搖搖頭,歎口氣,「我想,我是不該出現在這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