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雖知這兒是自家山頭,山下還有巡守家丁,但她就是不放心。
「不然,妳先在這裡休息一會兒,等覺得好一些,再上來找我?」
環翠歪著腦袋想了想,贊同地點頭,「小姐可別走太遠累著自己,環翠等會兒就追上小姐。如果看見什麼蟲啊蛇的,可別又像上回一樣,自個兒動手抓……」
「環翠。」呼喚的嗓音含著笑意。
擔心過度的環翠恍若未聞,逕自繼續道:「蟲、蛇雖能成藥,可也是很危險的,小姐想要,只要喊一聲,環翠立刻衝到小姐身邊、幫小姐抓,呃……」她驀然想起自己怕蟲,小臉慚紅轉了話:「不不,是叫人來幫小姐抓。」
「環翠……」
「還有喔……」環翠繼續叮嚀:「如果有什麼不對勁,小姐一定要立刻大聲呼救,環翠一定會飛上來救小姐;另外……」
歐陽水若只手撩開帽紗一角,盯著窮緊張的貼身丫鬟,帶笑的嗓音打斷她的叨念:「我只是上去採藥,不是要離家遠遊好嗎?」
環翠的俏臉像抹上一層厚厚的胭脂,紅得很。
「小姐笑人家!」
歐陽水若微綻溫潤的笑意,出塵得讓環翠瞧得失魂而不自知。
「妳好好休息,我一會兒就下來。」
沿著山徑直上,環翠愣愣的看著自家小姐漸去漸遠的身影,內心又是一番忍不住的讚歎。
仙姿縹緲、清靈絕美──不但男子看得失魂心動,就連女子見了,在心生嫉妒之前,早就深陷在如此空靈絕俗的美麗當中,難以自拔。
所謂的仙子,就應該像小姐這樣。環翠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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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艽,去寒濕,苦燥濕,辛散風。去腸胃之熱,益肝膽之氣,養血榮筋。」
歐陽水若邊尋藥草蹤跡,邊喃念所習醫書的記載──
「風、寒、濕三氣雜至,合而為痺也。其風氣勝者為行痺,其寒氣勝者為痛痺,其濕氣勝者為著痺。痺在於骨則重,在於脈則血液凝而不流,在於筋則屈不伸,在於肉則不仁,在於皮則寒(注)……原來你在這兒。」
素手採擷幾株藥草,一手抽出絹帕擦拭沾在葉面未干的露珠,才放入背在背後的竹簍。
午時將至,日陽轉烈,饒是不易覺熱的歐陽水若也開始感到微微燥熱。
蓮步移至一棵孤立於山腰的榕樹下,歐陽水若卸下竹簍,掀起帽紗兩角別在帽簷左右,身隨目轉,徜徉於夕顏山上俯瞰即見的山光水色。
風,徐徐吹拂,帶來和著藥草味的空氣,沁入心脾消減幾分暑熱,歐陽水若自得其樂地牽起微笑,愛極這樣恬淡且自然的生活。
十七歲,應當是懷春少女詩情畫意的年歲;但對於自小浸淫醫書、深知天地生息之道的她來說,習醫治病、體認天地奧妙以豐厚生命,比前者更加吸引她。
感到一絲喉燥,歐陽水若彎身,自竹簍中摘取一片薄荷葉,拭淨後放入口中咀嚼,清涼的甜味入喉,頓時舒暢。
雙瞼輕合,歐陽水若張臂於身側,用視覺以外的感官去感知自然;風似乎有感,徐徐拂過她週身,掀動她的裙襬,使之翻飛如浪。
她覺得自己飛了起來,想像自己有如大鳥展翅凌空翱翔,她情不自禁地泛起笑靨,微抬小臉迎風。
毋需擔心讓人瞧見會暗笑她的舉止稚氣,因為此時此刻只有她一人。
至少,她是這麼以為的。
心神陶醉於山林的她,渾然不覺一道視線早在她步至榕樹下時,便緊緊跟隨在她身後……
視線的主人並非有意窺伺,而是眼角意外掃見不遠處的一襲白影后,便怎麼也無法移開。
練武使然,如鷹的極佳眼力讓他得以看清不遠處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雖不若近在眼前的清晰,但他敢說已能描畫出對方五成的相貌。
光是這五成,就足以令他屏息忘我。
乍見的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看見仙女。
模糊的面容已有引人遙想的魅力,若是近在眼前,又會是怎樣的絕色?他無從想像那樣的絕美。
而這些,只不過是剎那間的驚艷。
風,颯然吹起,娉婷的身形在風中顯得裊裊娜娜,純白的裙襬帶著塵土的顏色,非但未減其美,反而增添幾許淘氣,靈動了看似柔弱的纖細,讓人以為是仙女下凡,在山野間玩耍沾染人世塵沙。
然後,他看著她微張雙臂,淺淺地笑著,彷彿在人間嬉戲累了,正準備乘風回轉天庭,翻飛的裙襬化成飛天的羽衣,欲將她帶回凡人難及的天際。
一瞬間,他激動地想飛奔至她面前,用一切方法留下她!
若不是身後突然一聲呼喚,他發誓,他絕對會這麼做。
「嘯寒。」童震遠喚著獨子。「你在看什麼?」
「不,沒什麼。」童嘯寒轉身,同時引開父親的視線,內心深處不願與人分享令他怦然心動的發現。
就連父親也不行。
而這突如其來、毫無道理的佔有慾令他詫異。
自他懂曉世事至今,二十二年來還不曾對任何人、任何事物有過如此強烈的獨佔欲,唯獨對那抹他甚至尚未完全看清相貌的纖麗倩影。
他想……緊緊抓住她,終生不放!
「別讓你娘久等。」童震遠沒有察覺獨子平靜表情下暗湧的波瀾,一心只懸在廝守終生的愛妻身上。
「是。」童嘯寒應聲,並未因父親對他的忽略感到一絲失落;相反的,他一直引以為傲。
童家人都是如此,渴情、深情,且專情。在他的想法裡,這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
是的,渴情、深情,且專情……
回身看向乍見麗人的高地,已不見芳蹤。
「人呢?」童嘯寒停下,雙眸透出難得的慌亂,目光梭巡著高處榕樹四周。
走在前頭的童震遠聞聲回眸。「誰?」
「不,沒什麼。」童嘯寒狼狽地收回視線,一語帶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