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蝴蝶。」
「找……」她追著他到大門口,「蝴蝶人在哪?你上哪找她?都兩年沒音訊了,你怎麼突然想到要去找她呢?有她的消息啦?你怎麼都沒告訴我跟你爸呢?」
「媽,她說她不是蝴蝶,可我不信。」
「不是……她又失去記憶啦?你見過她了對嗎?她把你忘了,把我們一家都忘了?」
「忘了我也要讓她想起來!這一次我絕不再讓她溜掉,我會給她基因,只要她不離開我。她休想從另一個男人身上得到她要的東西,她只能懷我的孩子!」
「什麼基因?」
媽媽困惑的一問教他察覺出自己的激動。
「媽,你別問了,我趕時間!」
※ ※ ※
他沒有會員證,因此進不了俱樂部。
終於,他在大樓外守候到結束表演,背著大包包走出的女魔術師。
他橫眉豎眼地擋住她的去路。
「喔,是你呀,真巧,我們又見面了。」
師母告訴過她,一個姓于的男人打了好幾次電話找她,所以此刻她並不意外他的出現,但她的心還是狂跳。
「給我看你的身份證。」他幾乎是命令道。
「身份證?」抬起下巴,她問:「你不是警察,我也沒做違法亂紀的事,憑什麼要我給你看身份證?」
「我要你向我證明,你不是蝴蝶。」
「先生,你的要求未免太可笑了吧。我為什麼必須向一個自己還不算認識的人證明我是誰,或者不是誰?你太不懂禮貌了!」
不懂禮貌?他心領神會。
「好吧,我為自己的『不文明』向你道歉。允許我請你一頓消夜,以表示我的歉意嗎?」
「不必再破費了,上星期你才為我損失了一千塊錢,你忘啦?」
他微微一笑,「我現在的收入還可以,前陣子又剛領了筆獎金。如果你肯賞光,和我一起吃消夜,我很樂意向你提一提自己的工作情況。」
他提供了極佳的誘餌。
「既然你這麼有誠意,那我就吃你一頓吧。」
「謝謝,那就隨我走吧。」
他說著就攬住她的肩,她沒拒絕,忐忑地跟著他的步伐向前。
「看見那個大招牌了嗎?」
她聞言,才認真看著路前方,霓虹燈管組合成的「神戶牛排」是眼前最大、最亮的四個字。
她倏地止步,喃喃問:「你要請我吃牛排?」
依然吃素的她,無疑讓自己的難色洩漏了秘密。
無意點破她的謊言,他只體貼地道:「我不會勉強你吃葷的,那家店做的素燒鵝和海苔壽司都很好吃,你一定會喜歡的。」
「你怎麼知道的?以前常去?」
「不。我剛在那吃了晚餐,頭一次。」確定自己進不了俱樂部之後,他就近解決了晚餐,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回去等她。
「既然你才在那吃了晚餐,為什麼要立刻再去一次呢?」
他的回答是攬著她繼續向前。
「你自己留意一下吧,如果發現哪家店更吸引你的話,我們就換地方吃消夜。」
果然,她沒在路上發現素食店,也驚覺自己沒瞞過他什麼。
還有,她發覺他變得好體貼。
他們進了一間日本料理店,在長檯前坐下,正好面對一個日本武士般的大廚子。
這樣很好,她不必面對他。更好的是,他自此不再說話。
消夜吃完了,她心湖裡還蕩著陣陣漣漪。
「謝謝你請吃消夜,再見。」出了店,她止步道謝再道別,仍不敢正眼看他。
「你一直沒問我的名字。」他輕笑一聲後提醒道,很自然地又拉住她一隻手。
「你……對不起,忘了請教貴姓。」她將手抽回。「我是不該連你姓什麼都不知道就吃了你一頓消夜。」
這窘樣令他感到新鮮,他發覺自己更喜歡她了。
「於震麒。」
這三個字令她垂首更深,「于先生,再見。」
「等等!」他將她拉到一邊,只手托起她的臉,「光知道我的名字還不夠。」
她只將眼向下瞟。
「看我,看著我的眼睛,讓你的思想進入我的思想。」
「于先生,我沒想到你是這麼恐怖的人。我為什麼要進入你的思想?我又沒學過這種魔術。」
「好,那你只要看著我就行了。」他捏住她下巴的手多使了點勁,「快看我!」
「不看不行嗎?」
「不行,」他刻意笑得不懷好意,「不看我就悶死你、打死你、踩死你!」
她抬眼了,目光變得冷漠,而他的雙眼卻像要讓她起火似地盯著她。
「告訴我,你有虛弱的感覺了嗎?我的眼神開始削弱你的元氣了嗎?」他改以雙手捧住她的臉,吐著他蝕心的思念:「要我的吻了嗎?」
她只是蹙起眉,繼續迎視他如炬的目光。
「你……怎麼不縮小?」他不再那麼肯定她是蝴蝶了,於是鬆開她。
「我為什麼要縮小?」
「每當我這樣看你的時候,你都會要求我吻你,如果我不吻,你就會愈來愈小。」
「怎麼可能呢?這是你我第二次見面,我也才剛知道你的名字而已。于先生,你……你是正常人吧?我不知道你對魔術著迷到這種程度,竟以為魔術師可以隨心所欲地將自己變大變小。也許其他魔術師有這種本事,但是我沒有。」她聳聳肩,「你看,我變不動。」
他真的要懷疑她不是蝴蝶了。她比蝴蝶世故,她的眼裡沒有幻樣光采,她不會變小……
她一點也不需要他的吻。
他將雙手插入褲袋,神情索然。
「我可以走了吧?」她轉身向前,邊走邊又回頭道:「我走了喔?」
他只覺自己被高高抬起之後,又重重摔回地上。
※ ※ ※
一個教授邀請蝴蝶至家中,在兒子的生日派對上,為孩子們表演魔術。
表演結束後,男人留住她,說想邀她單獨約會,她當下就拒絕。
不知這個離了婚的男人是否因遭拒絕而惱羞成怒,他藉一番閒聊,和她大談文學名著、古今歷史,讓她窘態百出。
出了男人的家,一直回到老師家門口,她都釋不去心中的委屈。她什麼也不是,只是個收入不豐的三流魔術師,她的地位在人類世界裡,是那麼卑微。所以,即使她很想回於家,她也不願那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