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蝶蝶不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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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頁

 

  甩甩頭,他騎車上路。

  她跟在後頭,邊跑邊哭邊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他倏地煞車,掉頭,騎回她面前。

  「等我聽不見了你再叫救命,行嗎?」

  「那怎麼行,我就是要叫給你聽的呀。」

  他重歎。

  「我載你回家吧。」

  「回家?太好了!這樣我就省事多了。」

  「你家在哪裡?」

  「我家?」她驚問:「你不是要載我回你家?」

  不忍責備一個弱智女子,他只是更後悔自己剛才吻了她。

  一言不發,他丟下她,車速快得像風。

  ※  ※  ※

  回家後,他悶不吭聲地吃了菲傭做的早點。平日在餐桌上,他還會跟爸媽隨意聊幾句,今天可不。

  於本華夫婦早摸索出與長子相處之道──話得說得不多不少、不深不淺。

  十五年前,他們痛失次子,傷痛至今仍未平復。然而,更令他們難過的是,長子因此自我封閉了十五年。於震麒在弟弟震麟喪生後,至今都不能原諒自己,他以孤立自己的方式自我懲罰。

  面對兒子今晨異常的安靜,於家夫婦什麼也沒問。

  於震麒回房了。於家是一幢座落在天母的鄉村別墅,他的房間在三樓,傾斜的屋頂上有一大塊玻璃窗,采光良好。

  臥室也是工作室。他是SOHO族,靠電腦賺錢,跟他交易的人幾乎都沒見過他本人。

  所有在他十五歲之前就認識他的人,都承認他曾經是個活潑好動、熱情善良的男孩,但他們也認為,十五歲之後的他幾乎是自閉的。

  他只剩一個朋友──魯台生。這位兒時玩伴雖不再與他比鄰而居,但住得不遠,不時還會上他家來找他聊聊天。當然,大部分的話都是魯台生說的。

  今天上午,魯台生心血來潮,又上於家來了。遠遠地,他就看見一名長髮女子在大門前徘徊不去,狀甚可疑。

  「小姐,你要找人嗎?」他停在她身後。

  「喔,」她聞聲轉身,有點難為情。「呃……你是……你住這裡嗎?」她指著大門問他。

  「我不住這,不過我正要進這個門。」他審視她,覺得她穿得太單薄了。別說那件花不溜丟的洋裝布料薄得不足以保暖,那兩隻蝴蝶袖也開了過大的口,寒風直往裡濯,她的四肢百骸早該凍僵了才是。

  「你找誰?裡面有你認識的人嗎?」

  「我找一個很高、很漂亮的男……男人,會騎自行車。」一路跟在於震麒後頭飛,她確也覺得又累又冷,這會兒正不停搓著雙臂。

  魯台生瞪大了眼。

  「你說的是……於震麒嗎?」

  「於震麒?」她重重地重複那三個字之後,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知道名字?那你……」問什麼才對呢?他住口,一雙眼繼續對她打量,總覺她美則美矣,可惜不像常人。

  「你一定認識那個……於震麒,他結婚了沒?」她把握機會問道。如果人家已婚,那她就沒必要進門了。

  「他……」有意思喔。他促狹道:「你自己問他吧。」

  「你是說,我可以跟你一起進去?」

  他點了下頭。不知於震麒惹上什麼麻煩,但他的好奇心已被完全勾起。

  「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我好對主人交代。」

  「我叫──蘭。」

  「什麼蘭?」

  「就叫蘭啊。」

  「我問你姓什麼?」

  「姓……」她搔起頭來。姓蝴蝶行嗎?不太好,這樣吧──「姓蝴。」

  「姓胡?你叫胡蘭?」

  唬爛?魯台生真是不敢恭維眼前女子的芳名,不由皺了下眉。

  「我不能姓胡嗎?」

  「喔,你當然可以『幸ㄏㄨˊ』。」他笑著在心中補一句:還可以「很美滿」。

  她從他的表情中得知自己的名字有問題,於是──

  「其實,我姓蝴蝶,名叫蘭。」

  「蝴蝶蘭?」嗯,好聽,可是不正常。他無所謂地點點頭。

  「現在你肯帶我進去了嗎?」

  他按門鈴。不久,菲傭領他們進屋。

  「台生。」

  於太太正在客廳裡看報兼看電視,看見魯台生時,習慣性朝他點個頭,瞟見其後的陌生女子,她好奇地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女朋友嗎?」

  「於媽媽。」他在女主人對面坐下,轉頭看著蝴蝶蘭道:「你也坐下吧。」

  「對,對,快請坐。」於太太和藹道。

  蝴蝶蘭這才挨著魯台生坐。

  「什麼時候認識的女朋友?真漂亮啊。」

  於太太的讚美教她低眉。

  「五分鐘前剛認識的。」他笑,「於媽媽,她不是我女朋友。剛才我見她在門口徘徊,問過之後才知道她是來找震麒的,我就順便把她請進來了。」

  「你說……」於太太不敢置信。怎麼會有女孩子來找震麒呢?她立刻將目光移向女孩,「小姐,你確定你要找的人是我家震麒嗎?」

  「如果能讓我見見他,我就能確定。」

  於太太立時猶豫起來。她怎能沒頭沒腦地就去拉兒子下來讓個陌生女孩鑒定?

  「小姐,你先告訴我,你跟我兒子是怎麼認識的。」她直覺認為女孩是找錯人了。

  「今天一大早,他騎車撞倒我在路邊。」

  於太太和魯台生互覷一眼,之後,她朝女孩緩點了下頭,「你受傷了,可是他沒停下來看看你?」

  於太太此刻的心情是沮喪的。原來女孩上門是為了討個公道。

  「他也摔倒了,被我壓在地上。我沒受傷,只覺得冷,他吻我,我就不冷了。本來他說要載我回家,後來又不載了,然後就丟下我不管。」

  一串話教於太太和魯台生對視良久,不能言語。最後,他們的目光皆轉向女孩。

  「我說錯什麼了嗎?」

  「你說的可都是事實?」於太太原想強調「吻」的部分,終究沒說出口。

  「千真萬確。」

  「於媽媽,」魯台生一喚,「你看我該不該去拉震麒下樓來?」

  「既然這位小姐說的都是真的,震麒是該給人家一個交代。」

  ※  ※  ※

  「震麒,你一早真吻了人家嗎?」

  不吭氣就是默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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