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愛要有點甜有點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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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頁

 

  「小時候,我的家境很不好。我媽說家裡窮得經常沒錢買我的奶粉,所以我經常哭得像打雷一聲大聲。」他接著輕輕笑了。「很乏味的開頭,是不是?」

  「我不覺得,請繼續。」

  「你小時候沒我這麼慘吧?」

  她小時候?被他這麼一問,她把目光移至電視櫃後方那面牆上,上頭掛著一張全家福照片。照片中的她才五歲,媽媽抱著她,和一旁的爸爸看起來還像是一對恩愛夫妻。

  「我沒挨餓過。」

  「那就不錯了,我對小時候的所有記憶只有兩個字,挨餓。」

  「那就跳過不說,我可以自己想像。」

  「是嗎?」他懷疑她在敷衍,但這並未減低他傾吐的慾望。「那你能想像得出,我小時候為了滿足口腹之慾,做過很多壞事嗎?」

  她十分意外。

  「比如什麼?」

  「又有興趣聽了?」

  「我一直很專心。」

  「好。」他又感釋然。「那我就繼續了。我小時候住在鄉下,而且是很偏僻的鄉下,所以我家附近惟一的一家小雜貨店裡賣的東西,對我來說已可謂琳琅滿目了。我常利用放學後店裡擠滿了學生的時候,偷老闆的東西。」

  「吃的東西?」

  「當然,我同學買得起的我都偷。」

  「被當場逮到過嗎?」

  「沒有。我從小學偷到國中畢業都沒被抓過。」

  他的聲音裡沒有一絲自鳴得意的味道,也沒什麼悔不當初的意思,因此她不予置評。

  「這是你的秘密,為什麼要告訴我?」

  「我想對你坦白。」他立刻答道。「很不可思議吧?天底下除了我自己以外,沒有人知道這件事,而我卻想告訴你。」

  這句話令她有種無力承受之感,正如她無法承受紅玫瑰的艷麗一般。

  這個男人正在強迫她接受一些東西,而他的強迫方式是她無法拒絕的。

  她不知該對他說些什麼的時候,他說:「對不起,我的另一個電話響了,我先接一下,等一下再跟你講。」

  「沒關係,你接吧。」

  一分鐘之後,他回到她的線上。

  「喂,你還在嗎?」

  「嗯。」

  他開始沉吟,剛才那通電話打斷了他講故事的情緒。

  「如果你還有事要忙,那今天就講到這裡吧。」

  「也好。改天我再打給你。」

  她先掛上電話,心想如果他想吊她胃口的話,那他是達到目的了。

  幾天過去了,葛月發現自己在等待一個男人的故事,沒有晨昏。

  她剛食不知味地吃完宋紹鈞買回來的便當,門鈴響了。

  「媽,你怎麼來了?」開了門她掉頭進屋。

  「哎喲,你看你,」葛母緊追她進客廳,根本沒回答她的問題,急急收拾著茶几上一堆凌亂的書報雜誌。「把我的房子住成什麼樣子啦?你看,亂成這樣,你還是女孩子嗎?留一點讓人家打聽啦!」

  她直挺挺地站在一旁,只在心裡回媽媽一句:這是我爸留下來的房子。

  她發現媽媽身上穿的大衣是她沒見過的,想必是繼父剛買的;媽媽的頭髮也像剛染過,黑得不很正常。

  「媽,有事啊?」

  「你大哥回來了,我來帶你回去見見他。」她口中的「大哥」是指繼子。

  「他不是在美國定居嗎?」葛月猜媽媽是想當場拉她走,光在電話裡交代是沒用的,她會當那是耳邊風。

  「回來看你陳叔叔跟我嘛,他現在人在家裡,吃過晚飯才回飯店。所以我要你現在就跟我回去,你快去換件衣服,車子還在樓下等我。」

  這是趕鴨子上架。

  「不用換了,再換也是這樣,大同小異。我身上這件衣服還算乾淨,再噴點香水就不會丟你的臉了。」

  「你喲,你要是再這樣邋遢下去,有人要才有鬼!」

  她沒反駁,只是又看了眼媽媽一頭整齊服貼、黑得不正常的頭髮,果真是「頭可斷、發不可亂」的服膺者。蒼蠅若是不慎飛進那個膠水、慕絲打造出來的角度裡,只怕也難活著出來。

  「笑什麼?還不快去把頭髮梳一梳!」媽媽催她。

  一點意思也沒有的會面結束,葛月黯然回到自己家。

  她的會面心得是,媽媽很可憐。繼父的家人面前,媽媽只像個怕得罪主人的僕人。

  電話在她心情沉重的此刻響起。

  吳安生打來的,她猜錯了。

  他溫柔感性地喊了一聲「葛月」之後,重申了他的觀點:她到如今都未能遇上個可以匹配的男人,是因為他的關係。

  謬論。

  「吳安生,我到現在還沒有個合適的對象,的確是因為我的胃口被養刁了,不過不是被你養刁的,是被我自己塑造出來的男主角養刁的。」她給他一聲輕笑,算是把他當老朋友看。「聽玉婷的形容,我感覺得出你雖然少了大學時代的開朗,卻多了一分穩重成熟。可惜我因為寫多了浪漫的愛情故事,早就跳脫了學生時代的感情枷鎖。你我沒有結局的結局不能說一點遺憾也沒有,可是我也不至於像你形容得這麼想不開。」

  他似乎還沒被完全說服。

  「你是說你還像從前那麼不切實際,還在等待一個你也許永遠也等不到的男人?」

  從這句話裡,她相信他記得她在兩人交往期間曾告訴過他的話:她覺得他倆分手是遲早的事。

  「也許你說得對。不過我現在可以肯定的告訴你,我對『吳博士夫人』的頭銜一點也不感興趣。」

  「葛月,其實我跟林玉婷並沒有什麼。」他解釋。「你知道我離開台灣很多年,剛回來工作,對很多地方都不熟悉了,我的家人又住在南部,台北這邊沒什麼親友,所以就答應她有空時陪我到處走走,只是這樣而已。」

  「聽起來是很正常的開始嘛。」

  「可是——」

  「別可是了,」她不耐煩地打斷他。「謝謝你打電話來,如果沒別的事,我想寫東西了。」

  她擺脫了他,但是心情依然輕鬆不起來。這算不算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電話又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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