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心蕾沉默了,她沒有回嘴。
「何況,嫁進岑家有多辛苦,妳看我就知道。立瑭不會捨得讓妳去應酬,在上流社會中周旋、遭受別人的批評與指指點點。現在他的工作忙成這樣,父親又有病,妳真的忍心為他增添更多煩惱嗎?」
看著他在自己、家庭、工作之中煎熬的樣子,姚心蕾只覺得心如刀割。
岑夫人不愧是岑夫人,她知道自己打中了要害。
「我承認我有時候……不太講理,可是,妳站在我的立場想想,立瑭是我唯一的依靠,現在他爸爸又這樣,我希望他多放點心思在家裡,很過分嗎?」她的聲音有些蒼涼,「生他養他,什麼都給他最好的,到頭來要他回報一點點,就是不可理喻、太過分?如果以後妳有了子女,妳希望他們這樣對妳嗎?」
好吧,這招也許有點賊,不過只要有用,岑夫人願意嘗試任何方式。
「只要我離開他就可以了嗎?」姚心蕾那雙清亮的眼眸,定定注視著岑夫人,「只要不是我,是別的大家閨秀、名媛淑女,夫人就不會反對了嗎?」
「這……」
「那我答應妳,不跟他見面了。」她的眼眸亮起難解的光芒,「不過,我有條件。」
「條件?」岑夫人的秀眉又皺了起來,「我說過,我不會給妳錢。」
「有時候,錢能解決的問題,都只是小問題。」姚心蕾淡淡的說。
「那妳到底有什麼條件?」
姚心蕾笑笑,也頗有皮笑肉不笑的味道,岑夫人看了,莫名其妙覺得有點寒意。
也許,給她錢會比較簡單……
*** *** ***
「妳說什麼?」
旭擘集團總部大樓的二十八樓,總裁專屬的會議室中,每週固定的內部工作會報上,傳出冰冷的,毫無感情的質問。
質問的對象,是負責人力調度的大總管申秘書。
「姚小姐開始請留職停薪,她的假單在這裡。」申秘書恭敬說著,順便把一個文件夾打開,遞上來。
文件夾毫無污漬,金屬夾子閃閃發亮,文件整整齊齊,正看側看,上看下看,都是一份毫無瑕疵的文件。
岑立瑭卻還是不滿意,俊臉一拉,又是令人看了就想發抖的冷酷表情。
這種表情出現的時候,不是有人要丟官,就是有小公司要被合併了。
很好!有膽請長假,沒膽來告訴他!岑立瑭把文件夾合上,鷹眸利瞪著那燙金印著集團標誌的封面,像是想把封面瞪出兩個洞似的。
「她人呢?」
「姚小姐沒有說。公司政策,不過問私人事務……」申秘書流利回答,一面在心裡感謝姚心蕾。
如果不是經過姚心蕾指導,申秘書現在大概已經被拆成十六塊,煮成湯喝掉了。
這一陣子,岑立瑭到香港、東南亞開會,回來後,就有這麼大的轉變!
心上人不見了!
公事上請了假:住處找不到人,打電話去日本問她媽媽,也沒有說什麼,害得岑立瑭根本不敢多問,深怕羅秀雲得知女兒丟掉。
姚心蕾只在他手機裡留了言,還是輕鬆愉快得要命的口吻,「我最近會比較忙,你要好好工作、好好照顧自己喔!信昌電信部的併購案加油!」
好好照顧自己?他不要照顧自己,他要她來照顧!
快兩個禮拜不見,問人也問不出所以然,他已經快急瘋了!
「邵特助……」冷厲視線掃過去,他知道邵君平跟蕾蕾私交還不錯。
「我不知道。」邵君平連忙搖手,完全就是好臣的嘴臉。「姚小姐沒有告訴我,我事前也完全不知情,真的!不關我的事!」
「我有說什麼嗎?你緊張什麼?」岑立瑭很不爽地瞪他一眼。
算了,晚一點再處理這個棘手問題。岑立瑭隨口問:「還有什麼事嗎?夫人有沒有打來找我?」
頓時,一陣沉默降臨,申秘書搖搖頭。
沒有?怎麼可能??
他母親之前已經進展到一天大約會打十通電話,怎麼可能他出門這幾天,沒打手機,也沒打來威脅他的親信透露聯絡方式?
岑立瑭可不是笨蛋,他已經察覺到其中有問題。
「你們如果知道什麼的話,現在可以講了。」他往後仰靠在昂貴的皮椅上,「當然了,不說也可以,只是以後如果讓我知道你們都騙過我……」
大概會被從二十八樓丟下去吧!邵君平打個冷顫。
「我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他堅持,「我們不知道姚小姐在哪裡,當然更不可能說出她現在暫住在總裁家裡這件事。」
岑立瑭瞪著他,好像在看一個瘋子。
「我家裡?」他瞇起眼,冷冷反問:「邵君平,你是工作壓力太大,已經產生幻覺了嗎?我家裡什麼都沒有。」
「啊,不是信義路的大廈那邊,我是說天母,總裁你的老家。」邵君平一臉無辜,「我根本不知道啊!所以,姚小姐在那邊的事情,應該不是我說的,對不對?」
「我們什麼都沒聽到。」申秘書非常有義氣地聲援。
她……在他家?
一股奇異的、百味雜陳的感覺湧上心頭。知道姚心蕾沒有亂跑,是放鬆;發現她居然在自己家裡,是困惑……無論如何,他會弄清楚。
接連而來的會議、記者訪談、又是會議……讓岑立瑭一直忙到傍晚才有空檔,他先到醫院探望父親。
頭等病房很安靜,有大大的窗戶,夕陽映照著百葉窗,醞釀出靜謐的氣氛。岑立瑭走進去,腳步不由自主放輕了。
岑父瘦得幾乎變成皮包骨的身子覆蓋在被單底下,睡袍袖口露出的手也瘦得看見一條一條青筋,上面還有打點滴的針孔。他站在床前,安靜望著父親的手,胸口一陣疼痛。
這雙手,曾經握著他的,一筆一畫教他寫名字;曾經在送他出國讀書時,拍拍他的肩,無聲地鼓勵他;曾經簽下多少巨額合約,賺進多少錢,翻手作雲,覆手雨;此刻,也只能無助地被病痛折磨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