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姚心蕾跪在地板上,緩緩擦著地,一面忍受著陣陣襲擊的頭痛,眼看著汗珠滴落實心木頭地板時……她確定了另一件事。
她失憶以前,一定是個很命苦的人!不然,為什麼這些事情她會做得如此熟練?!
難道,她的職業就是常見的……小女傭?還兼任總裁的情婦那種?見不得光,只能默默等待男人回家,溫柔伺候,小心服務,永遠淚眼汪汪地看著花心總裁與名媛淑女、門當戶對的千金們周旋,不敢奢望自己的愛能得到回報……
嗚……她的命好苦,一定是因為不堪這樣的折磨,所以才會跑去撞車或跳樓,導致現在失憶了!
好可憐……她真的好可憐……
突然,在百般自憐,還滴下幾滴混著汗珠的淚水之際,姚心蕾聽見身後大門,有喀嚓聲響!
飯票,不,總裁回來了?!趕快趕快,快把地板擦完,不要讓他看到髒亂的樣子,不然……
不然怎麼樣?姚心蕾呆住。
總覺得好像一定要趕快做完這件事,把一切都回復到整潔乾淨的狀態,有種很強大的使命感在驅使著她。
奇怪,雖然是失憶,但模糊中似乎隱約有些線索,知道自己很在乎很在乎某件事、某個人,像是被橡皮擦擦過,卻沒有完全擦乾淨,還剩下一些鉛筆的痕跡似的。
清脆的高跟鞋聲,在她身後響起。她鬆了一口氣,不是岑總裁。
不過,隨即心又提了上來,聽著那響亮、有精神的腳步聲,她覺得全身寒毛開始直豎,雞皮疙瘩一顆顆冒出來。
緩緩轉頭,她困難地望向來人——
是個穿著質感上乘套裝配珍珠項鏈,很漂亮、很高貴的女人。
不過,這如果是總裁的元配、真命天女,未免……年紀稍嫌大了一點?眼角有魚尾紋,髮鬢也有點白了。
那位女士很熟悉環境的樣子,她踩著自信而優雅的步伐,背脊挺直,好像模特兒一樣,一路走到廚房,把手上一迭信件或資料放在桌上。
這、這是誰啊?
最奇怪的是,姚心蕾這麼大一個人杵在廚房中央,那位貴婦好像完全沒看到她似的。
姚心蕾跪坐在原地,抬頭呆呆望著那位女士,她的腦力實在不足以處理這樣的難題。
之後,貴婦走到廚房另一邊,倒了一杯水喝,喝完就走了。
經過姚心蕾身邊,只是繞過她,視線就像穿透她一樣,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她一眼,更不要說出聲打招呼了,完全把姚心蕾當成無物!
僵直如木乃伊一般的姚心蕾,只能眼睜睜看著貴婦人傲然離去。
「我……我已經死了嗎?」她心頭一涼。
一定是這樣!她已經死掉變成鬼了,可是自己不知道,所以世人都看不見她!
天啊,她的命怎麼會這麼苦,發現自己變成鬼之前最後做的一件事,居然不是什麼香艷火辣或甜蜜溫馨,讓人留下永恆記憶的,而是——在擦廚房的地板!
雖然地板擦得閃閃發亮,光可鑒人,但那又怎麼樣,她的命好苦……嗚嗚……
啊,頭好重,這種苦命小女傭的姿勢擺久了,也很累,趴在地上休息一下好了。
真的,好可憐喔……
「蕾蕾!」正當她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一道又急又氣的男性嗓音劈了過來。「妳醒一醒!蕾蕾!醒來!」
倉卒慌亂的腳步聲,顯示主人有多緊張,去而復返的岑總裁衝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扶起軟綿綿的人兒。
「蕾蕾?」他聲聲喚著,嗓音還微微發抖。「妳覺得怎樣?怎麼會躺在這裡?不用怕,我馬上送妳到醫院……」
「我沒事呀。」她打個呵欠,眨眨眼,明眸烏亮濕潤,慵懶中帶點迷惘,「我只是休息一下而已嘛。」
岑總裁修長的身子順勢也坐在地板上,把她小心地圈抱在懷裡;她則是蠕動一下、自己找到更好的姿勢,像只小貓,心滿意足,舒舒服服地依偎著他。
「休息?為什麼跑到廚房來休息,還趴在地板上?」總裁大人瞇起眼,懷疑地看著懷中人兒。
「我……我在擦地板啊。」她懶洋洋回答。柔嫩臉頰在他胸口磨蹭,而男性堅實溫暖的大手,輕輕托住她的後腦勺,小心護在心口。
「妳現在這種樣子,還特地爬起來打掃?」和溫柔至極的動作完全不成比例,他質問的口氣越來越冷硬。「叫妳不准再擦地板,妳為什麼不聽?」
「嗯,我只是路過廚房,忍不住。」姚心蕾承認了。
「忍不住?」結冰了結冰了,原來人的口氣是可以冷到結冰的!
「誰教你把廚房弄得那麼亂嘛!」小姐她才不怕冷,抱怨起來好順、好流利。「東西亂丟,水槽、流理台、地板都好髒,我看了很難過啊,還不都是你害的!」
男人被抱怨得無法還嘴,性格的薄唇抿了起來,一臉不高興。
「……結果我地板擦到一半,你媽就來了,還是把我當傢俱一樣,她眼睛看著天空走路怎麼都不會跌倒……咦?」
像連珠炮一樣的抱怨,突然中斷,姚心蕾被自己講的話給震住了。
話出口之後,她才領悟到,原來她記得那位貴婦是誰!
那種感覺很難解釋,好像是一扇門突然啪的一聲打開了,有光線透進她一片幽暗的腦袋裡。
不過,討厭,門為什麼只開一條縫嘛,還是看不清楚啊!
抱著她的堅硬雙臂僵住,他全身精壯的肌肉似乎繃緊了。
沉默片刻,冷得媲美冰箱的低沉嗓音,緩緩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問:「姚心蕾,我再給妳一次機會。老實告訴我,妳到底是真的失憶,還是在耍我?」
她抬起無辜而迷惘的大眼睛看著他。那無助的神情,任誰看了都不忍心。
「我也不知道啊……」她茫然的問:「我是不是已經死掉了?」
「閉嘴!不准胡說!」男性的怒吼突然在她耳邊爆炸,把她嚇了一大跳。
「不然,你媽媽為什麼好像看不到我?」她還是很困惑。想起那個眼神穿過自己,好像自己完全不存在的情景……她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