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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自小看著年紀長於她的姊姊們,在父親有計畫的安排下,一一以各種有利的政治、或是財富因素給嫁出府,嫁入了可在朝中聯勢的官家、或是嫁入可做金源後盾的富賈。

  只是,上官卿從不問問他的那些女兒,她們願不願?

  每當她們返家省親,如意就像是心底被鑿了個坑洞般,因她不是得靜靜坐在她們的面前,看著她們回到家才敢流淚的淚眼,就是不語地聆聽她們向她泣訴她們的夫君,又納了幾房妻妾,或是又在外頭跟別的女人生了幾名兒女……而在那坑中,她只覺得她的未來就如同那些姊姊般,毫無希望,只能在深深吸一口氣後,再無聲無息地滅頂。

  她最忘不了的是,自小到大接觸到的每一個女人,她們那些曾經全然相信地、情詞懇切地祈求上蒼能夠讓她們在這一生中得到一個良人的熱情,以及,後來當她們如同交易般地遭上官卿一一嫁出,卻在婚姻中得到事與願違的結果時,那份曾經對愛萬分渴求,卻永遠也無法達成的遺憾。

  或許上天並不知道,女人的眼淚,是珍珠。

  那些曾經深深打入她心中珍貴的淚眼,與無法訴之他人的不甘,就像是一捆繩圈,將她的姊姊們牢牢捆縛住,並強迫她們要把這等失望過後的痛苦,強行嚥下。

  其實,她們要的並不多,她們要的只是一份永遠不變的愛。

  身為旁觀者的如意,自小到大,這些年來,她只是冷眼靜靜地看著、聽著,眾多親姊她們心中最是深刻的祈願。但隨著姊姊們一個個地遭家父嫁出,她這才明白,對於愛的熱烈追尋或是渴望,並不是全然都操盤掌握在她們手上的,因她們只是一朵隨著命運飄流的浮萍,什麼也不能追求爭取,就連一點選擇的餘地也沒有。

  雖然說,在上官卿這等安排性的婚姻下,也有姊姊嫁得不錯,婚後的日子過得幸福又美好,但,那也僅是少數。

  這麼多年來,她聽著、看著,發生在眾多姊姊身上的一切,她總覺得,身為女人,人生就只是一個圓。

  在這圓的起點,是待字閨中,而後是嫁人偽妻、當家主母、生子、侍奉夫君與公婆、教養兒女……每個女人,都在這個圓裡按著一定的路徑行走,踩著與前人同樣的步代,從不走出圈圈外,看看外頭那不圓滿的人生、不循規蹈矩的路程。

  她們只是安靜的聆聽著命運的安排,該往哪兒走,又該往哪兒去,從無異議,也從無反對,她們只是低首承認命運。

  或許對她們來說,人生只是一條無言的河川,那些屬於安排的無奈、斑駁的夢、無言的悲哀,都一一躲在她們的裙擺底下,不說話、不開口,也從不抬頭張揚,令她們從不期待些什麼,不敢去夢、不敢去恨,也不敢跳出來張口大聲的說,她們並不願!

  她們只是委屈的告訴自己,要認。

  認什麼呢?

  認命、認分、承認自己只是個女人,然後,再靜靜地等待命運的安排。

  四季的更迭,是女人梳落的一綹枯發;過往與青春,是女人抹在繡帕之下的淚痕;愛恨與無奈,則是閨閣內外同樣只能仰望卻不可觸碰的春光,以及那始終從無改變過的束縛。

  其實生命從來都不懂得公平,而人們也打從一開始就在拒絕和抵抗,就在嬰兒所發出的那第一聲啼哭聲中。

  倘若命運是一條曲折的路途,那麼,總該有個人跳出來,躍過那些安排、繞過那些注定的路途,無論是再怎麼辛苦,也要走出自己的路。即便,外頭可能風雨迎面、危險不安、混亂又不平靜,甚至可能不能提供任何庇護……但,這些對她來說都不重要。

  每個人所想要的,可能都是「結果」這二字,而她所追求的,卻僅僅只是「過程」這二字。

  青春是一朵飄浮的雲彩,稍縱即逝,從不為任何人停留或是搖擺。而她,就只有這麼一回的青春,也只有這麼一回的放手一搏,因此,她很堅持,她的路,得由她自己決定該怎麼去走。

  他人倒也罷了,但,人生是她自己的,她並不願也成為棋盤方格裡,那一隻靜靜等待命運屠殺,待在原地動也不動的棋。

  在她的人生中,她想,她至少有權利擁有這點小小的要求。

  第三章

  佳人嬌俏的容顏、完整無缺的纖軀,在一室的鴉雀無聲中,再次安然無恙地出現在客棧內。

  這一回,身為客棧老闆的東風十里,連問都沒再問了,他只是在全客棧人們驚歎的目光下,直接將這名史上頭一個能繼續挑戰步青雲第三回合的貴客給迎進本館內。

  如意只是朝東翁點點頭,留下了八月後,自動自發地走進十三巷巷裡。

  「你就是東翁所說的那位大難不死的上官姑娘?」才踏進十三巷內不久,一道清脆的女音即自巷內的另一條小道傳來。

  如意止住腳步,想了想,再旋身面對手捧著一隻托盤,上頭放了一隻藥盅的女人。

  「……那應當是說我沒錯。」這好像已經成了她的外號了。

  「上官姑娘,我叫丹心,是這間客棧所有住戶的管家。」面貌生得不似中原人,有著深邃五官的丹心,邊向她自我介紹,邊筆直地走向她。

  管家?

  眼前這個穿金戴銀,身著高檔絲綢的女人,是這裡的管家?她呆呆地瞧著丹心頂上那一堆金銀珠翠,和那雙掛滿了金環與玉環、還有鑲滿寶石的鐲子的雙手,然後,再慢慢將兩眼擺回丹心那張笑容爽朗的臉龐上。

  「上官姑娘?如意姑娘?」等了許久,眼前的人兒就只是對她呆呆直瞧,丹心拉大了嗓門頻頻呼喚,「這位長命的客人喲!」

  「在在在……」沒想到她的音量可以拔高到嚇人的程度,被嚇回魂的如意忍不住揉了揉兩耳。

  「你來得正好,六巷那頭的又打起來了,我得趕在他們拆房子前去消消火,這就有勞你順道端去給侯爺吧。」也不管她同不同意,丹心把東西塞給她後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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