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玻璃自動門悄無聲息的滑開。
刺骨寒風迎面而來,她打了個哆嗦,拉緊外套,走了出去。
醫院門外,一盞盞蒼白的燈光投射在有些空蕩蕩的停車場內,因為早過了探病時間,停車場裡的車只剩少數幾輛。
對街二十四小時營業的簡餐店裡只有三三兩兩的客人,一位身穿醫師白袍的男人拎著餐點跑回急診室。
沒多久,一輛救護車閃著紅燈,發出讓人心驚的尖嘯靠近,緊急停在急診室門邊。
她沒有多看那救護車一眼,只是繼續走向自己的車,腦海裡全是剛剛醫生的告知。
莫博士,很抱歉,妳祖母的病情並不樂觀,她的肺癌已是末期……
癌細胞已經擴散,加上已是七十三歲高齡……
化療和手術都不可行……
可以試試實驗中的藥物,但會有副作用……
醫生嘴裡吐出來的每一字一句,都如冰刀般插進她的心口。
她在寒風中走到自己的小車旁,機械式的掏出車鑰匙,就在這時,一旁忽然有車發動,她聞聲抬頭,只見一輛轎車以極快的速度朝她衝來。
車子是黑色的,沒有開燈,轟隆的引擎聲在空寂的停車場裡響得嚇人,有那麼一秒,她無法反應,只能瞪著那輛直朝她衝來的轎車,跟著她才猛然醒覺,在千鈞一髮之際,跳上小車前方的引擎蓋,巨大的撞擊隨之而來,衝撞著車子和她。
她隨著車子一起被衝撞到欄杆旁,然後跌落地上,車鑰匙、皮包和手機都因撞擊脫手飛了出去,等她抬起頭時,只來得及看到對方駛離醫院停車場門口時,一閃而逝的車尾燈。
巨大的碰撞聲引來醫院人員的注意。
她看到人們從急診室裡跑了過來。
「小姐,妳沒事吧?妳有沒有哪裡撞到?」
她搖頭,驚魂未定地在旁人的幫忙下,支撐起自己。
一位醫護人員替她撿回飛出去的皮包和手機,另一位則撿回她的車鑰匙。
「妳叫什麼名字?」
「蓮……莫蓮。」
一位護士問了她一些問題,她強自鎮定的回答,卻無法不去注意到那被撞得整個凹進去的駕駛座。
「天,妳只有擦傷真是幸運。」
有人開口說了這句話,她萬分同意。
人們來來去去,她被人帶進急診室上藥,然後警察來了,也問了她一些問題。
「不,我沒看到駕駛人。」
「是的,那人沒開車燈。」
「不,我沒和人結仇,我不知道有誰會用車撞我。」
她坐在椅子上,捧著一杯護士拿來的熱咖啡,臉色蒼白的一一回答著,直到員警做完筆錄,才終於得已離開。
被撞壞的車被車廠吊走了,一位護士替她叫了計程車。
她在清晨四點半才終於回到家。
進門後,她在黑暗中縮在沙發上,環抱著自己,然後才開始顫抖。
這是這個星期的第三次了。
一個人在一星期內遇到三次接近死亡意外的機率有多高?
窗外的黑幕漸漸褪去,她的腦海不斷飛快的轉著。
黑色轎車、沒開大燈、沒有車牌。
那輛車是衝著她撞過來的。
那些人知道了,知道她在做什麼。
她不能待在這裡,也不能讓祖母繼續住在這裡。
祖母的病、她的研究……
她坐在黑暗中,瞪著窗外天際那一線微光。
她需要錢,很多很多的錢,多到可以換取時間的錢。
她需要一個安全又不餘匱乏的環境,讓她能夠爭取更多的時間。
天慢慢亮了起來,終於作了決定,她深吸口氣,打開筆電,花了一些時間敲打鍵盤,把所有的條件一一列了出來,然後去找律師,確定一切無誤後,她開始打電話。
那一天,她打了不少通電話,然後才找到她需要的人。
一個男人。
一個富可敵國的男人。
一個有錢到可以替她爭取時間和空間的男人。
一個她曾經以為在她這一生當中永遠不會再有交集的男人。
第一章
紅色的夕陽緩緩沉降進海中。
直升機起飛時,他透過玻璃窗看見那一輪橘紅的夕陽好似要融化在那濃郁的大海中,太平洋被染成一片金紅,橘紅色的波光瀲濫,宛如就要沸騰。
直升機繼續往上攀升,宏偉的白色莊園建築逐漸縮小,溫室、游泳池、網球場、花園,所有的一切都縮小成迷你的尺寸,像是精緻的模型。
屋前噴泉那兒,甚至還有一棵被金銀色綵帶和吊飾裝扮得五顏六色的巨大耶誕樹,樹上的七彩小燈已經被點亮,它們輪流閃爍著,透露著歡樂的氣氛。
雖然從他現在的角度已經看不到了,但他知道屋子裡有著另一棵較小但同樣俗麗歡樂的耶誕樹,一群人正圍在那棵樹旁的餐桌上,共同準備著今天晚上的耶誕大餐,包括那向來嚴苛冷淡的老巴特。
即使已漸漸遠離那棟屋宇,葉片的運轉聲掩蓋了其他聲響,他卻仍能感受到從那棟屋子裡輻射出來的歡樂氛圍。
「先生,亞歷士先生找你。」機師將機上的無線電交給了他,他拉回視線,接過無線電。
「喂?」
「藍斯,你搞什麼?」
「有事嗎?」
「有事嗎?你還問我!你明知父親希望所有人在耶誕夜都能到齊,你現在走人是什麼意思?什麼事不能等到吃過飯再說?」
直升機運轉的聲音雖然吵雜,卻仍無法阻擋亞歷士微怒的指責。
「生意是不等人的。」
「你這幾年賺的錢還不夠多嗎?」
他靠在椅背上,看著機場的燈火,冷淡開口,「錢是永遠不嫌多的。」
「你應該知道你賺再多,一樣無法向他證明什麼。」
藍斯望著底下的夜景,面無表情的說:「你想太多了,恐怕我現在無暇去顧及別人的想法,飛機已經在等我了,我得趕回紐約,請替我和其他人說聲抱歉,祝你們耶誕節快樂。」
語畢,他就切掉了無線電,將對講機還給了機師。
直升機飛向洛杉磯機場,然後開始降落。
父親對他的離開一定十分震怒,但其他人很快就能安撫父親的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