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部損傷是指大腦皮質因缺氧而受損,情況如果好一點,她只會有短暫的記憶喪失,情況若嚴重一點,病人……就有可能會無法清醒,不過實際上還是要看病人本身的狀況,我們必須再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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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送入了加護病房。
一天只能探病三次,一次只許進入兩個人,最多半個小時。
他不想離開她,所以就算不能進入病房,也寧願待在病房外頭等著。
無論誰來勸,他都不肯去休息,只是隔著玻璃窗,看著躺在病房裡,身上插滿管子的她。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三天過去了。
腦部缺氧、記憶喪失、無法清醒……
雖然沒有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他卻知道,她很有可能變成植物人。
「藍斯,你必須去睡一下。」白雲柔聲勸著,「再這樣下去,你自己會先垮掉的。」
「妳知道……」他的手覆在玻璃上,注視著躺在病房裡那張床上的妻子,喃喃道:「她笑起來的時候,右頰上會有一個淺淺的酒窩,就在這裡。她總是喜歡和我爭辯,生氣的時候,老愛連名帶姓的叫我。大部分的人,都會以為她很理智,其實她脾氣很差,根本就是個小暴力分子……」
白雲聽著他訴說對她的瞭解,不禁喉頭一哽。
藍斯一扯嘴角,「她拿下了七項極為賺錢的專利,卻根本不會理財,她把一半的錢,匿名捐給了慈善機構,另外一半,全部都再投資回研究上。」
「妳知道去年她為什麼要離開我嗎?」
「為什麼?」白雲輕聲開口。
「因為我把她當成一個可以贏過妳的展示品,我該死的傷了她的心,她卻回來了……她說她愛我……」
他閉上了眼,痛苦的啞聲說:「我告訴她,我不需要同情……」
看著這驕傲的男人,白雲只覺得心疼不已。
淚水滑下了他的臉龐,他的額頭貼在玻璃上,無聲哭了出來。
他的淚,讓她為之動容,不禁也跟著淚濕眼眶,無法再開口勸他離開,白雲只能伸出手,輕輕覆住他顫抖的肩頭。
天啊,她真的希望莫蓮能夠醒來,否則她真的不曉得,藍斯能不能撐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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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了。
她仍躺在加護病房裡。
看著莫蓮蒼白無血色的臉,藍斯握著她的手,撫著她細緻的掌心。
「其實第一次見到妳時,我一直覺得妳很面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直到妳提起,我才想起以前那位華裔司機不服輸的小女孩。妳知道嗎?妳父親一直為妳感到驕傲,有一次妳贏了學校的科展,他特別和查德借了一套西裝,要去學校看妳,查德問他說,為什麼不用買的?他的薪水,應該足夠買一套稱頭的西裝,你父親卻回答,他要把錢留下來,做妳將來唸書上大學的基金。妳應該看看他當時驕傲的表情,彷彿妳剛剛拿下的不是學校的科展,而是諾貝爾獎。當時的我,好羨慕妳有一個會以妳為榮的父親……」
醫療機器的聲音,規律的輕響著。
他將她的手拿起,撫著自己受傷的左臉。
「妳說,去年妳會走,是因為害怕受傷,因為我只把妳當成一個合作的契約,所以妳不敢承認妳愛我……的確,那時,我還不知道妳對我有多重要。那時,我一直以為我會覺得憤怒只是因為計畫失敗的挫折。然後,妳的律師送來支票和離婚證書,我當時只想把那些東西塞到她的喉嚨裡。她走了之後,我拿起筆,卻無法簽完自己的名字。」
他凝望著床上的妻子,啞聲開口,「我沒有辦法簽完它,妳是我的,屬於我的,這一生中,妳是我所擁有過最美好的事物,我沒有辦法放棄妳,可是,等我領悟我愛上妳,想回去找妳時,那場該死的車禍卻讓我……」
他語音為之一頓,深吸了口氣才又緩緩道:「就只是一場該死的車禍,卻把我的一切都奪走了,我的臉、我的腿、我的工作,還有……妳。妳說妳不在乎,我卻不能不介意,妳曾問我,我在怕什麼,我不敢回答,因為我也害怕,怕妳只是被我的家人找來,怕妳只是同情,怕等我能站能走了之後,妳會離開我。畢竟,我本來就不值得妳愛我,更何況……是變得如此殘缺的現在……」
藍斯嘎啞地低聲承認,「所以我逃避著,我不想復健,因為我怎麼的想把妳留在身邊。妳說得沒錯,我的確是個膽小鬼,妳無法想像我有多麼害怕失去妳……」
緊握著她的手,他語音粗嘎地哽咽請求,「拜託妳,醒一醒……」
床上的人,依然和過去五天來一樣,沒有反應。
三十分鐘的探病時間到了,他可以聽到護士走到門外的腳步聲。
「該死的……妳說妳不會走的……」
她依然靜靜的躺著,仿如睡著了一般。
「抱歉,公爵大人,時間到了。」護士的提醒,在身後輕聲響起。
他逼自己將她的手放回床上,淚水卻再次滑落。
滾燙的淚,滴落她的掌心。
她的手指顫動了一下,他卻曉得那只是反射性的動作,這五天之中,他看過太多次了。
他閉上眼,卻壓不住胸口那無止境的痛。
一隻柔軟的小手撫上了他的臉,他的心更痛。
天啊,他真希望這是真的……
但他卻曉得,這不過是他的幻覺。
他不敢睜開眼,因為知道那會在一瞬間消失,他只是微側著臉,就著她溫暖的手,滾燙的熱淚卻再次成串的滑落。
「別……別哭……」
她沙啞虛弱的聲音響起,他卻只覺得心痛得無法呼吸。
「噢,我的天——」身後的護士驀然驚呼出聲,然後衝了出去。「醫生、醫生——」
護士的驚叫,讓他猛然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