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曉夢迷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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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頁

 

  「這『一枝紅艷露凝香』,說的就是用紅椒的辣味鎖住所有材料的味道嗎?」一入口,香辣的感覺就在日中飄散開來。

  「配上這大小恰好的肥腸滋味實在難以形容,這就是『雲雨巫山枉斷腸』的意思嗎?」一個評審讚歎出聲。

  那肥腸嫩而不爛的口感,沒有完美的控制好火候的話,根本很難到達這境地。

  「只是這燒汁中隱藏的味道是什麼—?此鮮甜卻又不失濃郁?」其中一位評審突然提出疑問。

  莊百味淡淡一笑。「是蟹殼和燕窩一起熬出來的湯作為高湯調味。」

  「是了,蟹殼和燕窩,這真是好個『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評審豁然開朗,不覺又是一聲驚歎。

  廚藝到達這般的境界已是出神入化,沒想到這信手拈來的詩竟然能變成這麼一道無可挑剔的珍饈,這手藝已達空前。

  接著上的是莊曉夢那以一二尺見方的白雲盤裝著的料理,一個個雙色餃子浮在開著蛋花的芡汁上頭,組成一幅不可思議的迷離幻境。

  「好一個『雲想衣裳花想容』這雲衣用的是用豆皮裹著豆腐的餃子吧!」

  這一入口,生出的竟是濃濃的豆腐香引得評審又是一陣絕倒。

  「加上這滲著香芋末的高湯,便是如春風拂檻般的濃露華和群王(芋)山頭見。」莊曉夢細膩的巧思無一不可見。

  評審發出讚歎的嘖聲。「這最妙的還是這『會向瑤台月下逢』,蛋花是月!月下是用瑤柱(干貝)熬成的上湯對成芡汁,不僅是色、香、味、形,就連意境也美得令人傾心。」

  面對這樣的讚譽,莊曉夢僅僅微點頭,算是接受,並沒有做大大的反應。

  評審對兩方面都是讚譽有加,似乎難以取捨。本以為莊百味的手藝已是空前,可沒想到卻是後繼有人。

  這廂還在猶疑難決,一旁等候的眾人卻已是不耐煩紛紛在底下鼓噪著「誰贏?誰贏?誰贏?」

  眾人的呼喊聲愈來愈大,可是四個評審交頭接耳的,似乎總做不了決定。

  眼看就要造成一場暴動時,評審們終於站了起來,眾人那如狂浪的怒吼一下子歸於平靜,大夥皆屏息等著評審會做出什麼樣的結論。

  沒想到四位評審竟一致的向莊百味和莊曉夢行禮後,又向眾人行禮,「我們只能說,這味道皆是我們所僅嘗的美味,實在無法認定高下。」

  莊百味的嫩香濃辣和莊曉夢的柔清雅致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受,就像拿鳳凰比麒麟,根本就此不出高下。

  眾人又是一陣喧嘩。「那不就是平手了嗎?」

  「那本那經該歸誰?」這個問話一出—所有的人立刻議論紛紛。

  莊百味這時卻突然舉起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

  也許是因為他的氣勢,也或許是他高強的廚藝仍深撼人心,無論如何,眾人真的立即靜默下來。

  「這場比賽是我略遜一籌。」

  他的話立刻掀起波瀾。

  但所有人的訝異卻沒有莊曉夢一個人來得多,他一臉惜愕的瞪著眼前那長得像是他爹,但行事完全兩樣的人。

  他記憶中的爹,是那個為了勝自可以殺死自己親骨肉的男人!

  「你總得說出個道理。」由人群中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即便是莊百味自己開口認輸,但事關那經這本人人求之不得的珍寶,人們還是要他把話說清楚、講明白。

  「這兩首詩都是取自詩仙李白的清平調。我那以濃辣重味為主的四川料理只是合了詩意,卻不如他那清雅平和的廣東料理一般,即合詩意,也合『裡白』和『清平調』的題。」

  莊百味這一席話說得讓眾人口服心也服,沒有任何人還能講出反對的話。

  「你贏了,這是你遲來七年的勝利。「莊百味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莊曉夢能聽得清楚。

  莊曉夢震懾的僵在當場,混亂的思緒讓他做不出任何反應。

  「我不要你的那經。」這是他唯一想得出來的話。

  一個紅色的身影飛身而入,輕靈的由莊百味的身上抽走那經。「這那經是我的。」胡蝶巧笑倩兮地道。

  「蝶兒?你不是?」莊曉夢不解。她不是被軟禁了嗎?

  他乍見胡蝶的喜悅,在突然明白事情的原由後,化成濃濃的怒氣。「你怎麼可以這樣子對我?我還以為全天下你一定是最不可能負我的人!」

  「我負你?」胡蝶的笑僵在臉上。

  「就為了這一本書,你明明知道我不想比賽的,卻用計設計我,你當我是什麼?」

  莊曉夢知道他該心平氣和的冷靜下來和她談的,可是現在的他被他爹突然的出現弄亂了心緒,鬱悶的心情要找一個突破口發洩,否則他絕對會崩潰。

  「我為了這本書而設計你?」胡蝶面色陰鷙,緊握那經的手不住的輕顫。

  「不是嗎?」他一臉苦澀。

  胡蝶一把將手中的那經往她身邊的灶中一丟,稀世的食經就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如曇花一現般的消失在熊熊烈火中,徒留無限秋吁。

  「我說過了我這個人最討厭別人冤枉我!你以為我就那麼希罕那一本書嗎?」胡蝶死命的狠狠瞪著他。「我只是想給你一個機會!」

  「機會?」他問得很是疑惑。

  「虧你剛剛贏了神廚的比賽,真是笑話!你若真是個廚師,你會看不出你爹只想藉著這一次的比賽給你和他自己一個機會,一個跳脫過去、重新生活的機會罷了。」胡蝶冷冷一笑。

  「對他來說這個機會比那經還要重要,所以,他寧願用那經為餌引你出面,而我,原本也以為你值得的。」

  莊曉夢完全不知道如何反應,這許許多多乍現的轉折已完全混亂了他一向平和無波的思緒,他完全失去言語的能力。

  胡蝶露出一抹自嘲的笑,「你根本不值得!」

  絕然而去的紅色身影,和方才突然出現一般迅速的消失,讓人欲留已是不及。

  他一向是個恬淡和靜的人總是少怒少喜、不忮不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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