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夜的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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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頁

 

  「你父親讓賀德魯擔任你的監護人,真是睿智。」他謹慎地說。

  「他或許是個壞人,但他是個好父親,非常保護我,」她說。「也安排了一些好人照顧我,例如那個銀行家,還有賀先生。而且,他們都不知道他做的事。我知道那些,是因為爸爸的遺囑指定賀先生當我的監護人,威尼斯警方在調查時說的。」

  她暫停一下。「你可以想像德魯有多麼為難。他堅信人要誠實,可是披露我還活著,可能為我招來殺身之禍,對剛失去父親的我很不公平。所以,白黎柔就消失了,我變成杜黎柔。」

  「而且他也決定你住在巴黎會比倫敦安全,起碼被以前的同學或朋友認出的可能性少了很多。」

  她沒有回答,視線仍然看著素描本。

  亞穆在附近的凳子坐下。「過去與我無關,」他對著寂靜說。「你只是希望想清楚對丈夫的責任,我覺得你做得非常好。我取笑你為他尋求正義,是我不對。」

  「我愛上了樊世,」她的聲音低而緊張。「他陪我說話,聽我說話,讓我感覺自己是美麗的、特殊的。他幾乎『恫嚇』巴黎最有名的繪畫老師之一,收我作學生。德魯出現的時候,即使野馬也沒辦法把我從巴黎或樊世所在的地方拉走了。我讓德魯以為我是想要學畫,想要學一門我的確也很有天分的職業。其實,大家對女性藝術家還是很排斥的,要不是樊世,我根本沒那個膽量留在巴黎做那些嘗試。我……需要他。」

  她抬起視線,一臉自我防衛的表情。「直到今天,我都不瞭解他何必扛我這個麻煩。他英俊而迷人,想要什麼樣的女人都能到手。我不懂他幹麼跟我結婚。」

  亞穆原來也不是很懂;直到現在。他與她對視,在那深深的金色海洋裡,他看見了畢樊世當年看見的,心理也感覺到畢樊世所感覺到的。

  亞穆一直想念著她,像一個有鴉片癮頭的人渴望鴉片那般地,渴望著她的形影、聲音和氣味。慾望是最強力的鴉片,畢樊世當然會向它屈服。她一開始就讓他著了迷,並在後來的幾年持續不墜。如她所說,她愛他、需要他,而以她的本性,她的愛和需要一定非常熱情。十年前,亞穆如果處於畢樊世的位置,他也一定會著迷,會不擇手段的佔有她、留住她。

  畢樊世的手段並不難想像,引誘無知少女失身並下嫁一點也不難,亞穆自己都會動手。他無比渴望那樣做的人是他。他從來就憎厭畢樊世,知道這件事後更是嚴重。現在,亞穆因為這令人瘋狂的嫉妒而恨他。

  「你看人一向很深入,」他盡力保持聲音平靜。「你看出他們的本性,並把觀察所得畫出來。但是,你並沒有看見你自己,所以才無法理解他的感覺,無法理解他為何娶你、留在你身邊,即使後來你不讓他近身。他是你的初戀,是你心中的王子。如果給予時間,你會成長而超越這些,你的心就能脫離他而得到自由。可是,當年他比你年長又世故那麼多……」亞穆看向別處。「他的命運已經注定,刑期也宣佈了。他愛你,不管他怎樣的拚命掙扎都無法阻止這份愛。」

  就算是自我安慰吧,他告訴自己,畢樊世自作自受,罪有應得。

  「你把它說成了一則傳奇。」她的臉頰略紅。「我一個多星期前就告訴過你,所謂的愛,他是很快就忘記和復原的。」

  他聳聳肩。「一夫一妻不符合他的天性。據我所知,他誰也不關心,很少跟同一個女人上床兩次。這種男人通常會拋棄妻子,可是他的朋友總是說他對你的佔有慾多麼的強。而根據你的說法,這只可能是愛。而這似乎也能回答許多跟他有關的事。」

  「他的朋友?」琥珀色的眼中出現憤怒。「你這段該死的時間就是在做這個?跟他那些可鄙的朋友說我的閒話?」她從凳子上跳起來。「我的天,而我還告訴你這麼多,你也會把這些拿去說嗎?」

  「當然不會。」亞穆強忍著巨大的憤怒,無法想像她竟把他想得那麼低。「你突然跳入了最奇怪的結論,沒有人說你任何壞話,相反的——」

  「一切都跟我無關。」她大聲起來。「他製造了一堆敵人。你應該找的是他們為何懷恨,不是我讓他變得那麼可惡。不是我的錯,天哪!」她匆匆走過房間到壁爐前。

  亞穆看她烤一下手,約五秒鐘,然後把一座米開朗基羅的胸像轉向左邊,隨即又轉回來。然後他看見她很快揩了一下眼睛,又放下手,那快而憤怒的動作撕碎他的心。

  她很哀痛,而且可能獨自傷心了好幾天,她大概不曾把最困擾她內心的秘密向任何人吐露,即使是她最好的朋友。他尤其不是她應該信任的對象,他可以改變話題、引她分心。用他的調查.這畢竟是他來這裡的正事。也是他可以補償她的。

  「當然不是你使他變得那樣可惡,」他溫柔地說。「沒有人——」

  「不要敷衍我,」她凶道。走回沙發,怒沖沖地重排那些靠墊。「你當然不是跟那些人聊是非,你只是收集資料,我沒有立場告訴你應該怎樣做。」

  「我的確是在調查,我應該解釋得更清楚。」他說。

  「但是我一直嘮叨過去,讓你根本沒辦法說什麼。」她拿起一個紫色靠墊,用手指梳流蘇,一邊用力的眨眼睛。

  親愛的阿拉,眼看她即將哭泣,他的理智全不見了。

  他走過去陪她坐在沙發上。「你告訴我的事情有其必要,」他安撫著。「你讓我把事情看得更清楚,就跟幾天前你說艾凡瑞侯爵的事是一樣的。受害者的性格常常是該罪行的重要線索,有時甚至可以引導我們找到兇手。」

  「但是他的家庭生活呢?那也會提供線索嗎?」她把那靠墊放回去。「你說樊世因為『愛』而不擇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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