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那一向不吝於表現感情的方羽律一把擁住他們兩人,「我真的好愛好愛你們, 好愛好愛這個家的每個人。」
「大法官都做解釋了,我們還有什麼話可說?」方角律聳聳肩,眼睛有些異常的明 亮。
「看來事已成定局,那也只有祝你玩得愉快了。」
方商律雙手一攤,她拿這種場面最沒轍,「看你什麼時候要出發,說一聲,我開車 送你到機場。」
既然阻止不了也留不下她,那就送她一程。
「不行!」又是異口同聲。
「為什麼不行?」方商律不明白的看著突然將炮口一致轉向她的家人。
宮律難得的輕笑出聲,她當然明白家人反對的理由。換作是她,她也不想把任何一 個親愛的家上送上方商律的車。
方商律開車只是一句話可以形容——怎一個「猛」
字了得。
「我想他們所有人只是知道我的目的是京都,不希望我搭你的車之後京都沒到,倒 先上了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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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仍然沒有稍停的意思。
宮律將行李箱由衣櫃的最上層拿下來,打開外面套著的塑膠套,露出一個麂色的大 型箱子。
她有足足十年沒有打開過這個箱子了吧?自從十年前由京都回來後,她就把這只箱 子連同她的記憶,全都封進衣櫥的一角,不看也不想,全數遺忘。
伸手輕輕一按,行李箱的扣環隨即彈開,她不自覺的屏住呼吸,彷彿這一打開,那 箱中會有什麼兇猛的野獸從裡頭跳出來直撲向她。
但……空空如也!
除了幾張樟腦昇華後所剩下的包裝紙,整個行李箱什麼都沒有,沒有任何一件事物 足以證明十年前曾發生過的事……連她自己都選擇遺忘,還會有誰記得十年前那短短半 年的日子呢?
她拿起抹布輕輕擦拭著箱子的內外,連那一層層的隔間也小心清理,既然往事只剩 下十年來的塵埃,就棕得乾淨些吧!
一片楓葉憾然由箱子的底層滑落,是那樣的無聲無息,卻彷彿落入了她的心底,一 圈圈的漣漪在她心底漾出、迴盪再迴盪,真到她的心湖再怎麼樣也平靜不了。
她伸手拈起箱中早已乾枯而有些裂紋的楓葉,輕輕的壓向胸口,她幾乎可以聽到胸 口那細微的碎裂聲,窸窸窣窣的碎了一地。
只是那碎的是十年前京都的楓葉?還是十年來她高築的心牆?
等楓葉完全轉紅了,我們再來舞楓踏紅,漫天的楓紅是天地對我們相遇的見證。
那總要午夜夢迴、那總要解下心防才會一不小心溜出心底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每 一次總是那般的令她神往,在回神時卻是心碎一地。
她緊緊交握住自己的雙手,左手的無名指漸漸浮上一圈波浪狀的深紅,彷彿戒指一 般的繞在她的指根處。
這是我為你烙上的印記,在你每一個喜怒哀樂時出現,我的愛一輩子都不會消失。
一輩子?一輩子的定義是什麼?難道短短的半年就耗去了她一輩子的愛恨情仇,所 以他走了,她的愛也逝去了?
雨打在窗根的聲音更大了,悲悲切切的掩去她不能出口的過往,也差一點讓她忽略 了床頭電話的鈴聲。
她伸手接起電話,話筒中傳來的聲音令她心中猛然一跳,手中的話筒差一點落地。
是他!那個霸道且不願放棄的男人,他的執著似乎已近乎偏執。
她不會天真的以為他是個什麼都不懂的純情男子,會為了一夜純情緒上的歡愛就許 下一世的真心,那他到底圖她什麼呢?
一種追逐的快感?還是不到手不罷休的征服慾望?
「喂?宮律?」
龍原濤疑惑的聲音驚醒她遠去的思緒。
「我是,你不是回日本了嗎?」宮律輕聲回答。她不想問他是怎麼知道她房間的電 話,對他來說,如果他算的想要,知道她的電話比打個呵欠還容易。
「你不是說你隨後就會到,三天了,你不會是怕了吧?」他的音調隱隱含著怒氣。
「怕什麼呢?」
她不見起伏的聲音像吹箭一般沒入他的心中,雖是隔著話筒,他幾乎可以看到她臉 上那似笑非笑的淡漠表情,這想法點燃了他的怒焰。
他不是一個容易表現怒氣的男人,這可以從他何以被人稱呼為「暗皇」得知,他就 像是黑夜裡出沒的獵人,將所有的怒氣和殺意全隱在那如子夜般神秘的貴族外表下。
但是宮律似乎就是有本事激起他的憤怒,他暗暗的吸了幾口
氣,才讓他有些失控的自製又拉了回來。
她不是一個會屈服在憤怒下的女人,而他也不想用憤怒去傷害她。
「你不會背信吧?如果我記得沒有錯,背信在你們的法律上是可以成立罪刑的。」
「背信?」宮律搖搖頭,發覺他根本看不到自己才又出聲。
「背信是要致生損害才會成立,我就算不去日本,也構不上任何損害的問題,又何 來背信之說呢?」
「是嗎?或許這損害不是你可以想像的。」
「損害?」宮律不自覺的反問。
「我想你想得心都疼了。」他的聲音低柔瘠酸,彷彿輕浪般的襲來。
隨後是一陣默然。
面對這樣直接的表白,她該說些什麼?他的話像是黑夜中突然射至的冷箭,殺得她 措手不及,只能吐出一句,「你這樣不公平。」
「戰爭本來就是不公平的,任何阻擋我得到你的人就是我的敵人,包括你在內。」 他是明明白白的宣戰了。
「戰爭嗎?」宮律的喉頭逸出一絲不及壓下的笑聲。
不該的!可是他的話就這麼輕易的觸動了她的心情。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留下玻璃上道道的水痕,她伸手沿著那水痕輕畫著 ,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