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枝頭春意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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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頁

 

  「記得明天過來豐富之家吃喜酒,幫先生的婚禮捧捧場。」

  「哈!我們一定去!」眾孩童開心地叫了起來。「先生要當新郎倌了,我們要看新娘子……哇,在這裡!」

  幾十隻眼睛往後看去,正在門外掀簾子的米軟軟窘得放了下來。

  陳敖露出會心一笑,喚回眾孩童的注意力。「大家收拾書包,可以下課了,書本帶回家念,記得別弄丟,文房四寶也帶回去,有空練練字,千萬別練到弟弟妹妹的臉上,知道嗎?」

  「知道了,先生!」

  孩子們嘻嘻哈哈,仍捨不得離去,還有用功的,又伏到桌上練起字來。

  「姨爹!」安心心牽著安雙雙和安對對,三個娃娃笑呵呵地跑了進來。

  安雙雙和安對對才剛會走路,好奇大眼骨碌碌地四處張望,搖搖擺擺地像兩尊不倒翁,一模一樣的臉孔特別惹人注目,若不是安雙雙戴著繡花小帽,安對對戴虎頭小帽,連陳敖也分不出來呢。

  「你們也來唸書了?」陳敖揉揉三張小臉蛋。「那邊乖乖坐著,姨爹給你們看圖畫本子。」

  他知道米軟軟不好意思進來,於是起身走到後門外。

  「軟軟,怎麼有空過來了?」他微笑拉拉她的手。

  「知道你要下課了,就帶他們出來散步。」學生一個個走出來,笑嘻嘻地瞧他們,米軟軟被看得臉紅。「順便跟你說,巡撫夫人又來了。」

  「一個月二十兩,她接受了?」

  「嗯。」米軟軟吃吃笑著。「她說,你心懷舊仇,吃人不吐骨頭,別的先生是一年十兩,你一個月就要二十兩,而且不教功課,只批文章,真是太貴了。」

  「學生愈笨,老爹愈有錢,我就收得愈多。她也不想想批她寶貝兒子的文章,我得修辭、批注、大幅刪改,點出不通的地方,這可耗掉我多少心力呀!」

  「敖哥哥。」米軟軟語氣略感疼惜。「你白天跑大戶人家教課,又教義學的孩子,晚上還要批卷子,幫人寫賀帖祭文的,有空還寫戲,你辛苦了。」

  「軟軟你陪在我身邊,我再忙再累,也忘了。」他握緊她的柔美,深情望她。「再說教書寫戲是我的興趣,我一點也不辛苦。」

  「還是少接幾戶人家的課,別累著了。」

  「姊夫要蓋屋子了,我是家裡的一份子,身強力壯的,已經白吃白住一年,怎能不盡點心力?」

  他的話,讓米軟軟感覺很窩心。

  就當他是一家人,這才讓他「白吃白住」,不管大人小孩,大家陪他一起度過最低潮的時候。

  一年來,他雖然曾經彷徨躊躇,但藉由閉門沉潛,唸書寫戲,他重新找到生活重心;接著不久,袁大人知道他回來了,特地登門請他教導義學的孩子,他二話不說,允諾免費教導。慢慢地,有人來求文、求字,他也開始有了收入,過著像普通蘇州文人一樣的生活;而秋天過後,他更是忙碌了。

  「瞧你,不管做什麼事,就愛出風頭,把自己忙壞了。」

  「沒辦法!」陳敖一臉無辜,攤攤手。「我怎麼知道指點了那幾個秀才朋友,教他們寫八股文的致勝秘訣,他們全考上今秋的舉人?然後那些大官、大財主就找我去教公子讀書了。」

  「呵,你這麼厲害,怎麼端個盤子,也會燙出水泡,」

  「唉,我向來不會照料生活,到現在只學會燒水,所以呀……」他環住了她的腰。「我一定要娶軟軟來服侍我。」

  「我很忙,才不服侍你。」她羞怯地推開他。

  「明天洞房花燭夜,就讓我來服侍你吧。」

  米軟軟的臉紅成一塊柿餅,還一路紅到脖子邊,和身上的紅襖子相輝映。

  「我好想吃狀元糕……」他耍賴地拉住她的手。

  「你這幾年吃了幾百斤,還不夠呀?」

  「不夠。」他啵地一聲,親上她的嫩頰,神秘兮兮、磨刀霍霍地笑道:「明天晚上,我再來大吃特吃……哇!」

  米軟軟的小手正捏在他的腰上。

  「軟軟,你會捏人了?」陳敖驚喜地伸出手。「我也來捏你。」

  「哎呀!」米軟軟笑著躲開,還是被他大手抓了過去。

  「有人在嗎?」

  學堂大門外有人探頭探腦的,米軟軟羞得無處可躲,推開陳敖,慌慌張張地鑽進屋子裡。

  「呔!又是你們兩個!」陳敖轉向那兩位老漢,笑著打招呼。

  「大人……啊,叫錯了,先生,你得幫我評評理呀!」孫老七牽了一頭羊,滿臉憤慨。

  朱八哥提了兩隻鴨,也不遑多讓地搶先告狀。「先生啊!這個孫老七的鴨子闖到我家園子,跑到小池塘游水,嚇死了三條金魚,我要宰了他的鴨子,他就搶走我的羊不放,你說,孫老七不是強盜嗎?」

  孫老七也忙著申訴。「大人,冤枉啊……不對,我又叫錯了,先生!我還沒向他討回鴨子呢,這個姓朱的放羊吃草,吃到我辛辛苦苦栽出來的小菊花,我當然要逮住這隻羊,向你求個公道了。」

  陳敖好整以暇地微笑道:「你們去找過袁大人了?」

  「找過了,被趕出來了,他說我們是什麼……徒的,老朱,什麼來著的?」

  「笨!沒學問,是好訟之徒。」

  「先生,你主持公道嘛!」兩個老漢異口同聲,期待地看著陳敖。

  「好,這事情的解決方法很簡單。」

  「呵!」兩個老人家十分興奮,就知道陳大人一定有辦法。

  「既然你們都不肯歸還彼此的鴨和羊,不如孫老七宰了羊,做成一道香噴噴、好滋補的栗子羊肉;朱八哥也烤了鴨,記得加上甜醬,做成京城最時興的脆皮烤鴨,明天一起送到我成親的酒席來,順便留下來喝杯喜酒。」

  「嗄?」

  撇下那兩個模不著頭腦的老漢,陳敖一回頭,米軟軟果然掀著門簾一角,巧笑倩兮地看他。

  她總是這麼看他,羞答答的,笑盈盈的,含情脈脈的,從十二歲看到十八歲,從稚氣小姑娘看成他心愛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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