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臻,觀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妳必須用心製作出精良的戲劇才能抵抗日劇韓劇跟大陸劇的三面夾擊,而不是天天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陪廣告戶交際應酬。」基於兩人多年來亦敵亦友的矛盾情誼,她難得發自內心的奉勸一句。
「依我看,妳並非不想跟廣告客戶應酬套交情,而是怕酒一沾唇就醺醺醉倒的妳,會在客戶面前出糗吧?」蔣佩臻對她的勸告一點也不領情的回以訕笑。
說到喝酒,蔣佩臻是圈內出了名的千杯不醉;汪芮琦則恰恰相反,是出了名的一杯就醉。
「妳……妳喜歡當一隻花蝴蝶周旋在廣告客戶之間,妳就繼續在花叢中亂飛舞吧。現在,我真的沒空跟妳閒嗑牙。」汪芮琦覺得自己簡直好心被雷親。
「妳沒空?我也正忙著呢,拜拜。」蔣佩臻搶在她回答前關掉手機,彷彿這麼做就佔了上風似。
「幼稚!」汪芮琦對著手機啐了句,打開抽屜取出幾組定裝照,準備敲定下一檔戲的幾個重要角色。
衝著「雪之舞」叫好又叫座,她原本想打鐵趁熱籌拍「雪之舞」續集,偏偏「雪之舞」的幾個重要演員,不是到大陸舉辦巡迴演唱會,就是到歐洲拍廣告當代言人,檔期怎麼軋都軋不攏,逼得她只好暫時擱下續集,緊鑼密鼓開拍另一出「紫色之戀」。
「芮琦姐,我查到○一五二的檔案資料了!」阿龐連門都沒敲,就冒冒失失闖進她的辦公室。
「真的?快告訴我他叫什麼名字!」汪芮琦像一隻嗅到血腥味的鯊魚,興致勃勃地放下交迭的美腿。
「他叫莫徹,未婚,是一名義消。此刻,因濃煙嗆傷正住院接受治療。」
「住院?他住哪家醫院?」她那雙深褐色的嬌眸鬼鬼的在眼眶裡溜了一圈。
「馬偕。」
「好極了!阿龐,你去幫我買一籃珍珠芭樂,我要到醫院去探視他。」她開心的旋著手上的原子筆。
「珍珠芭樂?探病帶珍珠芭樂?芮琦姐,應該買蘋果或者水梨比較適合吧?」阿龐略顯困惑的抓抓三分小平頭。
「蘋果?水梨?莫徹這個害人精害我當眾出糗,照片還登上報紙版面,讓全台灣的人都瞧見了我的醜八怪模樣,你還要我請他吃蘋果吃水梨哼,想得美唷。」她撇唇冷哼。
「喔。」看見汪芮琦咬牙切齒的表情,阿龐不禁對那個素昧平生的莫徹寄予無限同情。
唉,這個可憐又倒楣的莫徹,什麼人不去惹,偏偏惹到有仇必報的汪芮琦,未來肯定沒好日子過。
「對了,順便跟花店訂一束白色小雛菊,一起帶去。」一不做二不休,汪芮琦若不把莫徹活活氣死,難消心頭之恨。
「白色小雛菊芮琦姐,妳是去探病還是去弔唁?探病送人白色小雛菊,擺明了觸他霉頭,咒他去死嘛。」阿龐深深覺得芮琦姐不去製作整人遊戲的電視節目實在太可惜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擺張香案,焚香默禱,祝他早死早超生。」她笑得一臉桃花舞春風。
「這……」這會,阿龐終於明白何謂笑裡藏刀了。
「阿龐,快去把水果跟鮮花準備好,再陪我一起去醫院。」她敢這麼提著一籃珍珠芭樂、捧著一束白色小雛菊去醫院探病,當然得找一個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護駕,而眼前的阿龐就是最佳人選。
個性憨厚的阿龐濃眉大眼闊嘴厚唇外加虎背熊腰海豚肚,他若在方正的下巴蓄上一把大鬍子,就可比抓鬼大師鍾馗,相信連鬼見了都會退避三舍;她帶著他一同去探病,等於是貼了張平安符。
「什麼妳叫我陪妳去醫院」阿龐蹬地跳了半天高。
「怎麼?你不願意?」她挑了挑兩道彎彎的柳葉眉。
「不,我願意,我當然願意。」阿龐認命的點頭如搗蒜。
「那就快去準備鮮花素果吧。」她快樂得想扯開嗓門引吭高歌。
*** *** ***
「嘖……你瞧瞧,一個嗆傷的消防員居然住進頭等病房耶,這未免太浪費咱們納稅人的血汗錢了,也不怕半夜作惡夢摔下床跌斷骨頭。」汪芮琦尖酸刻薄地大肆抨擊。
打從她踏進馬偕醫院,立刻引來候診民眾紛紛探頭探腦對她行注目禮。民眾不是因為她長得太妖嬈太美麗,而是她手上那束白色小雛菊出現在醫院,感覺很不協調,怎麼看怎麼刺眼。
她狀極優雅的摘下茶色橢圓框墨鏡,顧盼生姿,大方接受投注在她身上的幾百道狐疑的眼光。反倒是長得一臉凶神惡煞的阿龐,活像考試作弊當場被逮的小學生,一徑低著頭進入電梯,再緊緊跟隨汪芮琦的腳步,走出電梯來到頭等病房門口。
「芮琦姐,據我所知,一般健保給付只供住四人一間的普通病房,若病房升等,得自掏腰包。」阿龐實話實說。
「我還以為你的舌頭被貓叼走,變成啞巴了。不然,一路上怎會如此安靜,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她挖苦一句。
「我——」阿龐怪難為情的盯著手上的珍珠芭樂;別看他這個大塊頭長得粗獷雄健,其實,他臉皮薄得很。
「我們進去吧。」她努努嘴,示意阿龐開門。
「芮琦姐,妳……妳真的要進去?」如果可以選擇的話,阿龐一定毫不猶豫選擇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不進去我來幹嘛?你以為我吃飽沒事幹,跑到醫院閒逛啊?」
「我……我覺得妳跟莫徹談不上交情,就算兩手空空進去探病,莫徹應該不會見怪……」阿龐恨不得將珍珠芭樂跟白雛菊扔進垃圾桶毀屍滅跡。
「什麼兩手空空?你沒看見我一手鮮花一手水果,禮數可周到呢。」她的嘴角浮現一抹最甜美的惡劣笑容。
「可是……」
「可是什麼?」
「妳不怕莫徹拿妳送他的珍珠芭樂丟妳頭啊?」阿龐擔心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