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鈺見喬傑動也不動,忍不住起身走到他身邊用力推了他一把。喬傑回過頭來,帶著疑問看著鴻鈺那張憤怒的小臉。
「你走是不走?!」鴻鈺不耐煩的趕人。
喬傑看著鴻鈺眼裡發出的凶光,心想,若眼神能咬人的話,這個馮鴻鈺恐怕已經把他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他苦笑著說:「和氣生財,我這就走。」
小杜看著喬傑離去的背影,眼裡盛滿成串的疑問。
鴻鈺只好為她話說從頭。
兩人談完,夜已深。
小杜送她們回到內湖喬俊的住處。
*** *** ***
喬俊生前的住處是內湖一棟日式平房建築,屋前有個小院子,栽植了一些果樹和花木,屋內則全是木質地板和拉門。
搬家兩天,她總是忙著調頭寸,根本沒時間整理屋裡的行李;鴻鈺把喬寧抱上床、拉上護欄,再到浴室盥洗;洗完澡及頭髮,披著浴袍走到客廳,忙著在那堆未拆封的行李中翻找吹風機,忙亂中,一隻古銅色手把吹風機遞了過來,鴻鈺嚇得大叫一聲,往後狂退了好幾步,最後她撥開額前濕亂的頭髮,驚魂未定的看著屋裡的另一個人。
「天哪!你怎麼會在這裡?」鴻鈺倒抽一口氣,又驚又疑的問著。
喬傑保持著一貫嘲諷的微笑,反問她:「我怎麼會在這裡?這話應該是我問妳吧?」
鴻鈺被他這麼一問,窘得無地自容,一時無言以對。
喬傑帶著興味的看著她說:「妳不是想在我家地板上站到天亮吧?」
「我、我明天就搬出去。」鴻鈺終於尷尬又心虛地擠出一句話來。
「嗯,找到舌頭啦,這才像妳的風格嘛。」喬傑調侃著,望著她發窘的樣子,覺得簡直是人間一大享受。
鴻鈺用力瞪著他,接著轉身大步走進她昨晚睡的房間,迅速關上門。
她忍不住哀號。噢!上帝啊,請賜我一個大洞,讓我把自己給埋了吧。怎麼他會忽然回來?被他逮到自己私自搬到他家來,真是糗、糗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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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鴻鈺被廚房的排油煙機聲給吵醒。這種聲音在她住的地方出現是挺稀奇的一件事。鴻鈺很快便想起昨晚的事。她終於想起喬傑,想起這裡不僅是喬俊的家,也是喬傑的家。
但不管怎樣,還是先和他談談吧。她走到廚房。
見到餐桌上的食物豐盛得很,肉鬆、醬瓜,豆腐乳、饅頭,喬傑穿著一件白襯衫,捲著袖子正在煎荷包蛋。
「嘿,早啊,來用餐吧。」他眼神溢滿笑意的說。
鴻鈺對他溫和的口氣心生警戒,站在餐桌旁,拿不定主意該怎麼回應,最後乾脆盯著食物不說話。
「全不喜歡?」喬傑問得直接。
「看你問什麼啦,是你還是食物?」鴻鈺顯得步步為營。
喬傑則以哈哈大笑當作回答。
喬傑瞄了鴻鈺一眼,見她努力調勻呼吸、強作鎮定的樣子,覺得其實滿爆笑的。
他沒理會她,將圍裙一扔,自顧自地坐下說:「好久沒吃這種傳統早餐了,妳不介意的話,我就先吃了。」
鴻鈺悶悶地坐到喬傑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盯著餐桌不吭聲。
「真的很好吃。妳怎麼不吃?」喬傑問。
她沒回答。
過了半晌,喬傑拚命忍住笑鼓勵她說:「妳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鴻鈺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我想,我私自搬到這裡來應該跟你道個歉。」
「嗯?」喬傑裝作沒聽清楚。
「我沒徵詢你的同意就搬進來,因為我以為你回法國去了,所以……」鴻鈺很心虛的解釋著。
喬傑點點頭,以眼神鼓勵鴻鈺繼續說下去。
「你不會是想把房子處理掉再回法國吧?」這是一個很實際的問題,鴻鈺氣自己到現在才想到這個問題。
「經過妳幾番的曉以大義,我決定把喬寧帶回來。」喬傑很平靜的回答,眼神仍停佇在鴻鈺臉上。
「你、你是說你要把喬寧接回去?你承認她的身份了?」鴻鈺聽完他的話後,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不是承認,是證實。」喬傑糾正。
責任在忽然間解除了,她腦海卻只有一個念頭:她是不是要和喬寧分離了?
不捨的情緒忽然湧上心頭。
「你會帶喬寧到哪裡去?會住在台灣嗎?」鴻鈺擔心的問,她想起自己對喬傑一向強硬的態度,此刻反悔好像有點遲了。
喬傑很快的扒完最後一口稀飯。
「還沒有決定。」喬傑坦白的說。
她懊惱的模樣真有趣,欣賞之餘,他也沒忽略鴻鈺眼中那一閃而逝的疑慮。
「稀飯涼了就不好吃了,嘗嘗看我的手藝嘛。」他還是很有禮貌的招呼著她。
鴻鈺心不在焉的撥弄著喬傑盛給她的一碗稀飯,開始陷入沉思。
「喂,專心點,別糟蹋食物。」喬傑喚醒她。
「我以前對你態度惡劣,現在想想其實我也滿自私的。喬寧是我小妹的女兒,現在她不在了,我本就應該盡點心力。我想在附近租房子,你一個大男人總也有不方便的時候,偶爾你也可以把孩子帶過來,我可以幫忙照顧。」鴻鈺說。
喬傑第一次認真的看著鴻鈺,發現她雖然個性急躁,行為粗魯,卻有一副柔軟心腸,尤其是那雙鏡片後黑白分明、像個孩子似的純真大眼很令人著迷,這個渾身充滿矛盾的鴻鈺讓喬傑很是好奇。
「咱們終於講到重點了,我和法籍女友剛分手,事實上呢,她是我的老闆,所以我現在無可避免的失業了,而我又從來沒有儲蓄的習慣,想把喬寧送人妳又不肯;我沒帶孩子的經驗,妳倒是看看,我能怎麼辦?」他存心逗鴻鈺。
「你可以去找個工作啊。」鴻鈺皺著眉看著他說。原來他是個窮光蛋。怎麼她跟窮人似乎特別有緣?真慘。
喬傑一副願聞其詳的神情,鴻鈺只好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