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講完了嗎?」只要她從他眼前消失,凌鶴群相信自己的食慾一定會變好。「還不回房喝湯?」
「好吧,我先回房去了。」柳湘湘捧著藥湯站起,走了一步又跨回來。「吃飯要細嚼慢咽,你這種吃法非但不能享受飯菜的美味,而且大塊食物落肚,不易消化……」
「請你閉嘴!」凌鶴群「啪」地一聲放下飯碗,引來客棧不少人側目。
柳湘湘低了頭,委委屈屈地抱了湯碗離開。
鄰桌的客人哈哈笑道:「兄弟,你家小娘子也是為你好,你何必這麼凶?」
凌鶴群沒好氣地道:「你吃飯的時候,旁邊有一個女人嘮叨個不停,請問老兄你還吃得下去嗎?」
「是啊!」那桌幾個男客人都笑了。「我家黃臉婆也是這樣咧!不如找幾個哥兒們到外頭吃飯,喝酒划拳聊天,還可以叫姑娘唱曲兒,這才爽快呢!」
這句話對中了凌鶴群的胃口,當下兩桌並作一桌,天南地北聊了起來。
直吃到酒酣耳熟,眾人方大笑歸去。凌鶴群聊得痛快,連日來面對柳湘湘的鬱悶一掃而空,他帶了滿身酒氣準備回房休息,經過柳湘湘的房間時,發現房裡依然燭火通明。
「這麼晚了還不睡?」他敲了她的門。
房門輕輕地打開一條縫,露出一隻圓圓的眼睛。「呀!你喝完了?」
「我喝完了關你什麼事?」凌鶴群噴了一口氣。「你快點去睡,身體不好就別學人家熬夜。」
「哎!好臭。」門後的柳湘湘後退幾步,顯然是被酒氣醺到了。
「你沒事吧?」凌鶴群遲疑了一下,還是推門進去。
「我……我頭有點暈……酒味太重……」她扶著桌沿,臉色變得蒼白。
「這樣也會頭暈?」他繼續在房裡噴著酒氣,桌上擺著她的藥箱子,蓋子已經打開,看來她似乎正在找藥。
「你找什麼藥?」他問了。
柳湘湘坐到床上,細弱的手臂撐著床板。「我本來睡著了,後來……喉頭好幹,很不舒服,想找喉嚨痛的藥……」
「找到了嗎?」
「大概沒有。」她不支地垂下頭。
凌鶴群不再避嫌,伸手摸了她的額頭,果然微燙,他劍眉微蹙。「我一路不敢讓你風吹日曬,你又是什麼時候著了風寒?」
「可能是下午拉肚子的時候吹了風,晚上又吃寒涼的竹筍和白菜……」柳湘湘抓了棉被,人就臥倒在床。「還有……我今天喊了你好久,你都不應,喉嚨喊出病了。」
「你說你生病都是我害的嘍?」凌鶴群惱得要衝出房門,一看到床上那個蒼白的臉孔,他又停住腳步注視著她。
「你快出去……」柳湘湘閉眼皺眉。「好臭,我頭好暈……」
「不用你趕,我自己有腳!」
不管她了,讓她睡上一覺,明天總該會好吧!
才踏出房門,差點和迎面而來的夥計撞個滿懷,他沒有好臉色地道:「你這麼晚還在忙嗎?」
「哎唷!我們當夥計的以客為尊,再晚也要忙。」夥計捧著一碗熱湯,笑嘻嘻地道:「我給客倌送醒酒湯來了。」
「我什麼時候要你送這勞什子湯來?」
「是客倌的娘子要我們煮的。」夥計向著房間努嘴。「小娘子好細心,吩咐我們買葛花和蕾香,用水煎了準備給客倌醒酒呢!」
「真是 嗦的婆娘!」凌鶴群嘀咕了一句。
夥計仍在自顧自地道:「小娘子人美心腸好,客倌真是福氣呢!我們掌櫃的就說嘛!小夫妻愛吵架,還賭氣分房睡,其實心裡還是很愛對方……」
「你們客棧的夥計都像你這麼聒噪嗎?」
「小的不聒噪。」夥計仍是笑嘻嘻地舉起醒酒湯。「我們掌櫃的才厲害,客人點五兩一桌的酒菜,他可以說服人家換成十兩一桌,點米酒換高粱,點桂花魚換鮑魚……」
那碗清淡的醒酒湯仍在冒著熱煙,一股清香撲鼻而來,凌鶴群自動關起了耳朵,彷彿周圍只有那碗淡雅宜人的熱湯,不再有雜音,也不再有雜念,他接過碗,一飲而盡。
「我們掌櫃的還會說故事……」那夥計的聲音忽然又回來了,他也聽到房裡傳來的濃重呼吸聲。
凌鶴群將湯碗塞回給夥計,回身踏進柳湘湘的房門,吩咐道:「你去把我房間的包袱搬過來,退掉那間房。」
夥計笑道:「夫妻早該同房嘛!何必浪費那個房錢……」
「你去不去?再燒一壺開水來。」
「這就去。」
耳根終於清靜,凌鶴群掩上房門,柳湘湘在半睡半醒之間。「你沒走?」
「你這個病娃娃模樣,我怎能走!」凌鶴群坐在椅子上,看床上臉色忽紅忽白的柳湘湘,他知道這是發熱的症兆。
「你好臭。」
「我喝醒酒湯了。」
「衣服臭,有酒味。」柳湘湘轉身面對牆壁,用被蒙了頭臉。
凌鶴群將窗子打開細縫,再走過去掀了被子。「不能蒙,生病了就是要呼吸新鮮的空氣,調養氣息,你常生病的人不知道嗎?」
「好臭!你快走,我要睡覺了。」柳湘湘又抓回被子扯得死緊。
「病娃娃還這麼大力氣?」
夥計把東西送了過來,凌鶴群拆開包袱,迅速換了一套乾淨的衣衫,再拿出一顆解熱丸,來到床沿邊喊道:「快起來吃藥了,不要說我不管你的死活。」
一聽到吃藥,柳湘湘倒是聽話地坐起身子,看到藥丸就吞了下去。
凌鶴群把溫水送到她的嘴邊。「你有藥就吃,也不問問什麼藥嗎?」
「我習慣吃藥了。」喝了一口水,她又要倒下。
「坐好。」凌鶴群脫掉鞋子,跳上了床。「你不會盤腿坐嗎?」
「你做什麼?我好睏。」柳湘湘身子搖搖擺擺,還是聽話盤了腿。「你去睡覺,明天還要趕路……」
「今晚不治好你,明天帶病娃娃上路才麻煩。」他幫她擺好上身,雙手撐住她的背部。「坐好,我幫你調理一下。」「調理什麼?唔……」柳湘湘整個身子倚在凌鶴群的雙掌上,只覺得有一股暖流傳入了她體內,慢慢周流全身,壓下了所有的躁熱與不適,好像是溫柔的春風吹拂著血流脈動,舒適而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