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合作的廣告主,竟是日本上櫃的知名化妝品公司,不久前他才在日本替該品牌拍攝過一系列的平面廣告。
由此觀之,「日亞廣告」在台灣的市場不容小覷,若無兩把刷子,是無法取得廣告主的青睞,拿下該品牌的案子。
他竟然會相信古玎競的話?這個從高中開始就只會以整人來娛樂自己,在別人身上建立各式各樣的痛苦,來成就自己滿足感的惡人,他還在多年後選擇相信?虧他還允諾古玎競,推掉了自己日本工作室下半年的進度。
早該知道古玎競是個得寸進尺的人,才等他一個多月,就沒耐性的猛打電話堵人。冉初易迫不得已給了他一個日期,未料又食言在先……下場就是眼下這副鬼德性!
看著身上的浴衣,冉初易無奈地將袍帶纏回身上,稍整儀容。他很清楚古玎競對於整人,是抱持著鍥而不捨的精神。他最好順著那傢伙的毛摸,否則准扎得滿手銳刺!
「如果我不這麼說,你會從日本風塵僕僕的趕來嗎?再說,早在我公司成立之前,就聯絡過你一回,叫你回台灣幫我忙,你還死都不肯!」
冉初易看著他,倒杯酒給古玎競。「那你現在為何又急著將我給催回來?」
「你真當自己是日本人呀?打算在那邊常住不回,直到老死嗎?」古玎競翻個白眼。「曉不曉得你上有老母,下有一雙弟妹呀?」
「我有按時匯錢回去,一個子兒都沒少,該盡的責任,我有做到!」少在那邊曉以大義,拿這理由說動他留在「日亞廣告」。
「我說大哥,你該不會真以為有錢無所不能吧?」
「難道不是?」他冷哼一聲。
冉初易出身並不富裕,也無顯赫的家世背景,為了到日本學攝影,和家人爭執不下數回。直到十九歲那年,父親因病過世,冉初易毅然決然的離開台灣。
雖然,他明知道父親身體本來就不好,但潛意識裡,他卻有種是自己加速父親走向死亡的愧疚。
加上當時家中經濟困頓,欠下龐大的醫療債務,冉初易總在心底兩造掙扎:他該堅持自己的理想?還是待在台灣一事無成,努力為償還債務而活得如行屍走肉?
為此,他困惑了許久。而父親的病逝,更讓冉初易驚覺,這個家在未來需要自己一肩扛下,儘管他想逃,命運終究還是會將他牽引至原點。
他相信自己能闖出一片天,也堅信夢想只要努力就能實現,即使在走出家門時母親怨怪的怒罵著他,冉初易仍舊頭也不回的追逐心中的目標。
這幾年下來,他不但將父親留下的龐大債務給還清,還順利的扶養弟妹大學畢業,念完研究所,也掙得一間大房子給他們……
不知不覺中,他完成了十九歲的自己離開台灣前的誓言。他要爭氣,永遠別喪氣,更不要讓人覺得他沒志氣!
「今年我回高雄老家一趟,遇到冉小弟,和我聊起你的事,才曉得你這麼多年都沒回台灣。」
冉初易默不作聲,坐在沙發上蹺著二郎腿,專心嘗著紅酒留在唇齒間的韻味。
「欸,你別一副冷冰冰的死樣子。我曉得當年伯母反對你到日本,但你可曾想過,丈夫才過世不久,不過是毛頭小子的兒子就要離開身邊,到人生地不熟的異鄉生活,這對你媽是多麼痛苦的煎熬?」
過去的事,冉初易不願再多想,回顧往事不是他的作風。他寧可旁人以為他是寡情之人,也從不為自己辯解。
「既然我答應你,幫『日亞廣告』負責目前與日本化妝品的系列攝影,就不會沒良心的拍拍屁股走掉,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
「喂!這只是我的計畫之一,最重要的是替你家小弟說服你留在台灣……」糟糕!說溜嘴。古玎競話說到一半,突然又吞回肚裡。
冉初易翻個白眼,果真像他打的如意算盤。「我的去或留,不是你們旁人說了算。」
聳聳肩,古玎競曉得冉初易有多固執。「沒得商量?」看來,他得打個電話向冉家小老弟說聲抱歉了。
「目前我的工作重心都在日本,怎麼可能說放棄就放棄?太冒險了。」
「你不是膽子大得很?」古玎競嘻皮笑臉,還想勸說他。
冉初易瞪他一眼,仰頭飲盡杯中酒。
見說客當不成,古玎競只能回頭再找其他的法子。驀地,他眼神一閃,被茶几上的照片引起了興趣。
「好樣的!交了個日本小女友呀?」古玎競在冉初易想將相框奪走前,搶先一步拿到,不禁大叫。「哇塞!我說老兄,你會不會太敢吞下去了點?」
照片中的女孩,說不定還不滿二十歲,臉龐還可見青春甜美的青澀模樣,令古玎競也為之驚艷,然而……對方年紀未免也小得太離譜了?
「老年吃嫩草耶!你想要摧殘國家幼苗,也不用這樣。」古玎競搖搖頭,深感詫異。「你們認識多久了?如果冉小弟曉得他的大嫂年齡比自己小上一輪,不曉得還叫不叫得出口?」
冉初易不悅地搶走相框。「少干涉我!沒事就滾回家去。」
「這樣就火大了?」古玎競嘖嘖驚聲:「冉丫頭鐵定會尖叫,有個這麼青春無敵的嫂嫂,她這做人小姑的,以後可難過了。」
「古玎競,再不閉上嘴,等會兒被趕出去,你可別怪我!」冉初易非常不悅。
「我說老兄,咱們都幾歲了,談個戀愛還害臊個啥勁兒?」古玎競還在竊笑。
將相框謹慎地放好,冉初易確保古玎競不會再衝過去對著照片鬼叫半天後,才放心的回到他面前。
「談什麼鬼戀愛?我跟照片裡的人一點關係也沒有。」
「沒關係?有哪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會在自己房裡放個小女生的照片?還說什麼沒關……咳!」古玎競哽了口氣。「不會吧?那是你女兒嗎?」
冉初易簡直要對古玎競投降了。「最好我生得出來這麼大的女兒!我離開台灣的時候,也才剛滿二十歲。」他抬首,望著照片裡的女孩,唇邊有著很淡的笑容。「我並不認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