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音聞聲抬起頭,對文森微微一笑,點點頭後才推開木門進入。
望著愛音進門的身影,文森並沒有立即闔上窗戶,趁著她上樓的時間,忍不住望著暈黃的路燈沉思起來。
從愛音氣喘發作後,她的態度似乎變得和以往不同。
至於哪裡不同……他也說不上來,在他面前她依舊是那副樂觀開朗的模樣,但看著自己的那雙水靈眸子裡,似乎少了什麼東西……
她對他的態度,也如他所期望的那樣——就像一個妹妹般。
是什麼事讓她轉變得如此快速?快得似乎她根本沒屬意過自己……
「文森,你在想什麼?外頭這麼冷,你還直往窗外靠。」
「……沒什麼。」聽見愛力克斯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文森轉過頭對他笑了笑,順手關上窗戶。
沒有多想文森的異樣,愛力克斯瞧見愛音正走進公寓,揚起大大的笑容,慇勤地上前招呼著。
「愛音,你來得正好,我們正要切蛋糕呢!」
「等一下,文森還沒許願呢!」說話的是屋內的第四個人——多琳。
捲翹的金髮、碧綠的雙眼,她算是個道地的西方美人,可惜她的身材在提倡苗條的今日顯得過於壯碩了點。
因此多琳對於愛音那嬌小的東方身材、以及那雙彷彿會說話的大眼,總是又妒又羨,加上只要每次碰到愛音出現的場合,她只能淪為配角,而且兩人心儀的對象又剛好是同一人,多琳自然對愛音少有好臉色。
愛力克斯轉頭對多琳翻了個大白眼。「拜託,都什麼年紀了還許生日願望,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們女人家就是這麼麻煩!」
多琳輕哼了聲。「你不重視生日願望,不代表文森也不重視啊!」
文森見狀笑了笑。「好好好,你們別吵了,我許願就是了。」
文森見到愛音傾心聆聽的模樣,頓了下,眼神不自在地迴避著,才接著又說:「事實上,我的生日願望已經實現了。今天學校通知我,他們已經通過我申請到國外教學的文件,所以大約在幾個月之後,我就會到非洲了。」
為什麼自己居然不敢迎上愛音的眼眸?是害怕接下來的話會惹她傷心難過嗎?
沒有讓文森深思的時間,多琳的聲音緊接著響起——
「而且還有我。」
愛力克斯瞪大了眼,看著身後的多琳。「什麼?多琳你也要去?」
他知道多琳心儀文森已久,但不知道她可以為了文森做到這種地步?
生活一向要求舒適的她,居然要跟著文森到處處不便的非洲去!
沒有理會愛力克斯的驚訝,多琳的目光只是直直望著愛音,不想放過一絲一毫在她臉上流露的情緒,和自己接下來的勝利感。
「你不恭喜我們嗎?愛音。」
愛音只是微微一笑,纖細的手指從桌上拿起香檳,對著文森輕聲說道:「我很替你感到高興,你終於可以實現到非洲的願望了。」
文森抬起頭,視線對上愛音的,卻沒有瞧見心中預期的心酸模樣,他心裡微微一愣,近日懸在他心上的疑問又加深了。
她,已經不再愛他了嗎?
*** *** ***
離開文森的住所後,愛音茫然地走在市中心的大道上,沉重的呼吸漸漸成了急促的白色霧氣,虛軟的雙腳再也沒有力氣踏出一步,她扶著一旁的石柱,靠著它緩緩滑下,蹲坐在一旁的石階上。
她顫著手拿出包包裡的呼吸器,卻被路過的旁人狠狠一撞,整個包包散落在地上,連原本手上拿著的呼吸器也跟著滑落……
她雙腿無力地跪坐在碎石地上,望著一地的凌亂,就像她無從整理起的紊亂心緒……
為什麼他可以這麼輕易選擇離開?
即使是兄長對妹妹般的照顧也已經結束了嗎?
自己為什麼會如此奮不顧身地愛上一個人?
她恨透了自己的無能,任自己再怎麼假裝堅強無謂,卻無法制止愛他的心情;改變了表面的態度卻改變不了自己心底的渴望,那執著了三年的渴望。
緩緩拾起地上一件件的物品,心上刻劃了三年的問題始終沒有答案,有的依舊只是那陣淡淡的心酸。
她好累,真的好累……
生活在異鄉的難捱煎熬,為了他,她全吞了下來。
冒險選擇了他作為未來人生的依靠,如今卻是渺茫地看不見一絲希望。
家人的責怪和不能諒解、朋友的勸說放棄,卻為了多看見一次他的容顏,全被她硬生生地壓進了心底。
但,她是否做錯了?她三年的執著是不是已經成為了他無形的壓力?
因為不管她做了多少努力,他的心裡始終有道牆,她永遠只能望牆興歎,跨不進他的內心……
愛音再也顧不得路人的眼光,說不出的心酸化成一串串的晶瑩熱淚,無聲地滑過她冰冷的雙頰上。
*** *** ***
校園內古老的巨大橡樹下,一群人鬧哄哄地圍繞著一男一女——中心的金髮男子身著波希米亞的傳統服飾、腰間還繫著精緻手工的長劍,笑容滿溢地看著同樣被人群簇擁著穿上中國傳統服飾的愛音。
「愛音,你這樣真好看。」金髮男子真心地說道。
愛音微微一笑。「謝謝你,羅韓,你也是。」
今年戲劇科在聖誕節舞會所安排的節目,就是著名的義大利歌劇杜蘭朵公主,去除歌聲後將它改編成戲劇,而女主角則是由東方面孔的她擔綱。
身後的尤麗嘉剛替愛音戴上有著刺繡圖騰的圓帽,聽見他們兩人的對話,不客氣地翻了個大白眼。
「好了、好了,我們大家都知道你們兩個都很棒,所以你們兩個可以停止稱讚對方了嗎?你們不知道我的男朋友出遠門了嗎?現在,在我面前甜言蜜語可是禁語耶!」
話說完,一群人被尤麗嘉惹得哄堂大笑,尤其是羅韓更因為這些話,像被太陽燙傷似地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