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海旭才逃離現場,一轉進他的辦公室,立刻回頭吼道:「門兒都沒有!叫自強去幫忙。」
黃秀樺無可奈何地歎道:「自強還在巡迴拜訪客戶,過兩天才回來呢。」
「什麼拜訪客戶?這傢伙分明在環島旅行嘛,都一個月了還不回來﹖」
「反正你就幫幫忙嘛!」
伍憶鈴也展開哀兵之訐,皮皮地撒嬌著。「董事長,好啦,你很好心的,你會送我看醫生,也會請我吃飯,還把房租算得這麼便宜,再幫我搬個家,才幾個箱子、幾袋衣服,舉手之勞而已啦,不花什麼汽油錢的,謝謝你了,你是最好的老闆,好不好?我請你吃珍珠奶茶,還是你想吃三色豆花?木瓜牛奶?」
她甜膩膩地說一句,他就起一塊雞皮疙瘩,最後,全身寒毛倒豎,毛孔發涼,他再也受不了了!
「我要吃妳!」他大吼一聲,碰地關上房門。
「他要吃我?」
伍憶鈴怔在房門前,心頭劇烈跳動。她這麼溫柔地哀求,他幹嘛這麼凶,非得將她生吞活剝吞下肚?
「他不是吃妳,他要吃養顏美容、清涼退火的『薏仁』湯啦。」黃秀樺很努力地捧著自己的肚子,這才不會笑倒在地。
「喔,好吧,我下午去買來給他喝。」伍憶鈴撫著他為她包紮的紗布,感受到他不外露的細膩,決定再加買一碗芋圓冰來答謝董事長。
黃秀樺揉揉笑得發酸的嘴角。來這裡工作五年了,她所認識的葉海旭早已不是青春熱情的大學生,多年前一連串的家庭變故下來,他變得陰鬱沉悶,除了業務需要外,他可以整天不吭一聲。要不是有郝自強說唱逗笑,她在這邊上班可是會悶死的。
誰知道憶鈴一來,不知天高地厚地招惹他,竟然就逗出他的情緒,讓他講話不再死氣沉沉,聲調也恢復了生氣,整個人都「活」起來了。
或許憶鈴就是開啟他心門的那把鑰匙吧,看來她是用對人才了。
「哇!賓土車!董事長,你開奔馳耶!」
伍憶鈴興奮大叫,隔壁的吉娃娃也忘了追她,繞著大車輪胎嗅個不停。
「啪!」葉海旭甩上車門,靠在車邊,臭著一張臉。「小姐,當我開賓土的時候,請不要叫我董事長,否則我馬上被人綁架勒索。」
「你平常不是騎機車嗎?怎麼會有奔馳車?對了,你很有錢嘛,這車子好像是舊型的,是你有錢的爸爸給你的嗎?大概很耗油吧,難怪你不常開……」
「上車!」他打開車門,很想一腳把她踢進前座。
「喂,阿福在後面輪胎撒尿,你別壓到牠。」她趕忙再探出頭。
葉海旭走到後頭,抬腳一晃,阿福馬上停止撒水動作,嗚嗚躲了起來。
他回到駕駛座上,發動車子,展開今天的超級任務幫員工搬家。
「喂,你車子還不錯,保養得很好。」伍憶鈴在皮椅上蹦蹦屁股,又興奮地東摸摸西摸摸。「我第一次坐賓土耶,真是不好意思,我本來以為你會開貨車,沒想到是用高級轎車幫我搬家。」
「嗯。」葉海旭早就打定主意,絕不再對這個工讀生的言行有任何響應,否則只會提早氣死自己。
「我聽秀樺說了,原來你爸爸是大老闆,你是老ど,所以他很疼你,小時候就把那棟公寓送給你了。這也好,早點給財產才不會有遺產稅的問題。」
「嗯。」
「可是聽說你爸爸過世時,好像來不及交代公司經營權,你們三兄弟為了奪得大權,爭得頭破血流,反目成仇,還差點鬧上法院,這是五年前的事吧?那時候報紙有登過,我有一點點印象,然後你自動轉讓出股權,離開你爸爸的公司,自己開公司了?」
「嗯。」
「你那時候才二十七歲,沒有支持,靠自己闖天下,也需要一些勇氣呢。」
「嗯。」
「你媽媽還好吧?聽說她去美國找你大姊了?」
「她還好,謝謝關心。」他總算有了響應。這些過往雲煙都是他心中的痛,他怕她再講下去,還要把他更痛的往事挖出來。
「喂,能不能請妳停止揭發別人的隱私?我挖妳祖宗十八代的陳腔爛調,妳聽了會好受嗎?」
伍憶鈴本來以為可以從當事人口中聽到更多「秘辛」,經他一點醒,她頓時覺得自己太莽直了,畢竟聊人家的八卦很有趣,但一談到切身的親人時,恐怕就不是太有趣了。
一切都是她理屈,天知道她這個魯莽個性,讓她得罪了多少人﹖﹗
她決定好好彌補她的過失,知錯能改。「董……葉先生,對不起,我跟你道歉啦,都是我這張嘴巴不好。你不要繃著臉嘛,我本來以為你很年輕,現在我猜你是打肉毒桿菌,把神經打死了,不然怎麼都不太會笑?這樣不好啦,人家說大笑三聲,肺活量擴大,可以吸進大量新鮮氧氣,對身體健康很好耶。」
「嗯。」原諒她年幼無知吧,他繃緊的線條稍微放鬆了。
「不過你體格這麼好,應該常常運動吧,嘻嘻,很多女生在追你吧?」
「嗯。」
「咦,承認了?我怎麼沒看過咱們的老闆娘?她是哪一家的千金呀?她一定長的很漂亮!哪天員工聚餐的時候,你一定要帶出來喔。還有,等你結婚的時候,我可以坐在餐廳外面幫你收紅包。我有同學在航空公司,我再請她幫你們升等商務艙,讓你們快快樂樂去度蜜月……」
「噗!」葉海旭噴了一口氣,嘴角微微揚起。
很好,她都幫他計畫好了,他也懶得開口,繼續開車,聽她編故事。
故事都是美滿的,王子和公主永遠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他微側頭看她,她仍然口沫橫飛地大談拍婚紗照的事情,青春的臉龐神采飛揚,那是不曾遭遇生命悴煉的天真吧。
他的青春已遠,天真不再,留下的是殘破的坑洞和傷疤。
事隔多年,這個怪女孩突然出現在他生命之中,那毫不修飾的言行舉止就像一部壓路機,來來回回輾壓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