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辦法寫字啦!」一直忙著喝湯的丁漢唐唏哩呼嚕吞下一塊肉,跳下椅子道:「風小弟弟手腳筋脈都斷了,連筆都拿不起來嘍!」
「大哥?」風無邊臉上又蒙上一層陰影。
「無邊,你放心!」凌鶴群重重地拍著,他的肩頭。 「我太師父是何等人物?既然要救人,他一定會把你大哥救到活蹦亂跳。」
「爹娘一直很擔心,不知道大哥多久才會好……」
「無邊,就別讓爹娘擔心了。鶴群這次回去,請他到山莊報個平安,就說我已經康復,暫時待在青城山靜養,其它都不要說。鶴群,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當然明白,你只為別人著想,從來不為自己著想!」凌鶴群話中有話,意有所指,又找來筆墨紙硯。「來吧,我幫你寫家書,你有屁快放。」
「我的師侄真孝順呵!」風無垠笑道。
「不准你喊我師侄!」凌鶴群用力磨著黑墨,濺起一堆墨汁,不禁罵道:「太師父,您這個是什麼墨?又難磨、又粗糙、又有臭味!」
「粗人用粗墨嘍!」丁漢唐閃得遠遠的,又端了一碗湯來喝。
「鶴群師侄,不得對我師父無禮。」風無垠笑眼瞇瞇。
「風無垠!你又佔我便宜?」凌鶴群氣得把一枝毛筆甩到墨汁裡。
「叫我師叔。」風無垠忘了身上重傷,眉開眼笑,似乎決定和凌鶴群槓上了。「你爹是我大師兄,我是你第十一個師叔,你乖乖的,師叔疼你,以後會教你幾招功夫。」
「你?!」凌鶴群氣得大吼大叫。以前都是他欺負風無垠,在口頭上佔盡上風,如今風無垠竟然轉性,跟他有得拼了。
風無邊拿著湯碗,一下子看看自己的大哥,一下子又看看凌鶴群,還有那個吃得不亦樂乎、貌似世外仙翁的丁漢唐……呃……大哥死過兩次,又跟這兩個祖孫寶貝在一起,是不是看透紅塵,大徹大悟,從此性情大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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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
風無垠的性情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他只是變得更豁達了。生死一瞬間,半點不由人,能夠活下來,就是上天要他多做事,他當然要珍惜生命,努力地活下去。
他整整躺了一年,在丁漢唐的各種奇門藥方治療下,這才讓手腳恢復活絡。第二年,他從拿筷子、學走路開始鍛煉,就像是個初生的小娃娃。
過程很辛苦,有時候丁漢唐好幾個月都不在,他也只能撐著身子,一步步地走去燒水、做飯,慢慢練習,總算他今天能像正常人一樣走路做事。頭先一年,凌鶴群、風無邊、風秀秀、風苗苗輪流來照顧他。但到了第二年,他不再讓他們前來照顧,畢竟他們有自己的生活。
這兩年來,江湖和官府殫思竭慮,布下天羅地網,仍然無法抓到絕命門的殺手。而冷、月、寒三個殺手的案子偶有所聞,倒是姓石的殺手完全銷聲匿跡了。
風無垠感到欣慰,也許石泠已經明白他的用心,可不知道她在絕命門的日子過得如何?那個姓寒的師兄似乎很在意她,她會不會已經嫁給他?
他不後悔對石泠的付出,但在午夜夢迴時,他不免也要自問,值得嗎?
驀地心頭一絞,腳步凝滯,望著四周蒼鬱群山,長長吁歎了一口氣。
「風兄弟,你在想什麼?身體好些了嗎?」一個白髮老者拄著手杖,出現在小徑上,口中還不住地咳嗽。
「白前輩,多謝關心。」風無垠上前扶他,赫然看到白老人的身後有四個人抬了一口棺木,他驚道:「這是……」
白老人朝他微微一笑,轉身向挑夫道:「就是這裡了,幾位兄台,就是那個墳的旁邊,麻煩再掘一個墓穴,把空棺放進去。」
風無垠不解地看著白老人。這兩年來,他只知道這位老人姓白,也住在青城山的山區,每當丁漢唐外出遠遊時,白老人一定會出現在小茅屋之前,對著師母的墳發呆。
他們一老一少結識之後,成了忘年之交,白老人有武功,會幫他打通經脈血路,兩人天南地北無所不聊,就是從來沒有聊過白老人的來歷。
此時,白老人見到風無垠訝異的表情,他會心笑道:「風兄弟,你莫要驚疑,我自分大限已至,想來這邊長睡。」
「白前輩,您看起來還很硬朗,怎麼說這種話呢?」
「不行嘍!」白老人又是劇咳數聲。「我的身體我自己很明白,這病拖了十幾年,也該是了結的時候。只是生平有個遺憾,我一定要完成心願。」
「白前輩,請屋裡面坐,我去倒杯熱茶給您。」風無垠想扶他進屋。
「不必了。」白老人走到那座佈滿青草的孤墳前,歎道:「也算是丁漢唐有心,把阿巧葬在看得到的地方。唉!與其死後看著她,為何不生前多陪伴她呢?」
風無垠知道師母已經過世二十年,師父對門口的這座墳也不怎麼照顧,倒是他有力氣時,會幫師母拔拔雜草,奉上鮮花。他心中雪亮,白老人必然對師母有著一分特殊的感情。
白老人看那幾個挑夫掘起黃泥,用力嗅聞了一下,笑道:「好味道!香泥和阿巧與我長伴,我死也無憾。」
挑夫迅速掘個坑洞,把棺木放進去之後,便迫不及待拿了工錢,好像見鬼似的慌慌張張跑下山了。白老人在墳邊坐了下來,逕自講著:
「很久以前,我和丁漢唐都喜歡阿巧,可是我技不如人,幾次比武都輸給丁漢唐。一氣之下,決定遠走高飛。阿巧拉住我,哭著叫我別走,但是我年輕氣盛,不理會她,這一走,就是十年。
「再見到阿巧時,她已經嫁給丁漢唐。雖然她生活無虞,可是她過得不是很快樂。丁漢唐喜歡雲遊江湖,結交朋友,但她卻只想守著小屋,安靜過日子,所以大部份的時候,她總是孤單一人住在這間小屋……」